第六十五章：意识战场
毁灭。
这是唯一能形容此刻感受的词。不是缓慢的死亡，而是山崩地裂、宇宙坍缩般的、瞬间的、彻底的毁灭。
锈蚀的升降平台在三种恐怖力量的撕扯下，发出了濒临解体的、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。暗红色的能量潮水如同沸腾的血海，从下方深渊咆哮着涌上，带着融化一切的高温和湮灭一切的狂暴意志。乳白色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，在血潮的冲击下剧烈摇曳、明灭不定，死死护住其中蜷缩的身影。惨白的徽章光芒则像一柄冰冷的尖刀，悬于上方，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、冰冷的审判意味，与另外两种力量激烈对抗。
平台不再是下坠，而是在能量的乱流中疯狂旋转、颠簸，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，随时会被撕成碎片。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刺鼻的臭氧和血肉烧焦的恶臭，几乎让人窒息。那“咚……咚……”的心跳声己经不再是声音，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冲击，每一次搏动都像一柄重锤砸在胸口，震得人气血翻腾，耳鼻渗血。
王猛死死抓住平台边缘一根凸起的锈蚀栏杆，指甲崩裂，鲜血淋漓，才勉强没有被甩飞出去。他看着光晕中身体剧烈抽搐、脸上黑色纹路与暗红漩涡疯狂交替闪烁的林枫，看着七窍流血、面容扭曲却依旧死死按住盒子的苏婉清，看着下方那越来越近、如同太阳般耀眼的毁灭核心，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绝望淹没了他。他空有一身力气，却在这种超越理解的恐怖力量面前，渺小得如同蝼蚁。
李倩蜷缩在平台角落，双手抱头，身体缩成一团，剧烈的颠簸和能量的冲击让她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，呕吐感一阵阵涌上喉咙。她不敢看下方，不敢看林枫，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，只剩下本能的颤抖和呜咽。
黑曼巴半跪着，步枪早己脱手，她双手死死扣住甲板的缝隙，才稳住身形。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崩溃的惊骇。作为“方舟”精英，她见识过各种异常和武器，但眼前这种……仿佛整个世界规则都在崩坏的景象，彻底击穿了她的心理防线。她看着那三股纠缠的能量，尤其是那枚散发着不祥白光的徽章，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：这根本不是“方舟”所能掌控的力量，甚至可能……“方舟”也只是某个更大棋局中的棋子？将军的目的……到底是什么？她之前的忠诚和信念，在此刻绝对的恐怖面前，产生了深深的裂痕。
而风暴的中心，是林枫。
他的身体，己经成为了一个恐怖的战场。
外部，是“基石”那充满疯狂同化欲望的暗红能量，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针，试图刺穿乳白光晕，将他的每一寸血肉、每一个细胞都吞噬、融化，归于那混沌的血海。苏婉清拼尽精神力维持的“碎片”屏障，是他与彻底异化之间唯一的、脆弱的防线，但这屏障也在血潮的冲击下不断削弱，裂纹隐现。
内部，战斗更加惨烈。林枫残存的意识，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疯狂中飘摇。他感觉自己被撕成了无数碎片，一部分在“基石”的低语中沉沦，渴望回归那原始的、无思无想的混沌；一部分被徽章的冰冷意志牵引，趋向某种绝对的、漠然的秩序和毁灭；还有最微小、最顽固的一部分，在“碎片”带来的微弱清凉中，死死抓着一些破碎的画面——百货大楼里同伴的脸，医院地下苏婉清冷静的眼神，秦卫国最后的怒吼……这些画面，是他作为“林枫”存在的最后锚点。
“放弃吧……回归本源……成为永恒……” “基石”的低语如同温暖的泥沼，诱惑着他放松，沉溺。
“秩序……净化……错误必须清除……”徽章的意志冰冷如刀，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，要将一切不稳定因素，包括他这具“污染”的躯壳，彻底抹除。
“坚持住……林枫……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……”苏婉清的声音，透过“碎片”的屏障，如同遥远的风铃，微弱，却清晰，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和……一丝他无法理解的悲伤？
不！不能放弃！
一股强烈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愤怒，如同火山般在他濒临熄灭的意识中爆发！他不想变成怪物！不想被抹杀！他还有同伴！他还有未完成的事！
“滚开！！！”
一声无声的咆哮，在他意识的战场中炸响！那点微弱的火星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，强行驱散了一部分的黑暗和冰冷！
外部，乳白色的光晕随着他意识的爆发，猛地一亮，竟然将涌上的暗红血潮短暂地逼退了几分！苏婉清浑身一震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，但眼中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：“他……他在反抗！”
同时，那枚悬浮的徽章，白光也剧烈闪烁了一下，似乎对林枫意识的突然爆发感到了一丝……意外？甚至是……一丝微不可查的忌惮？
三种力量的平衡，被这突如其来的内在反抗，打破了！
轰！！！！
更加剧烈的爆炸发生了！不是物理爆炸，而是能量的彻底失控！暗红、乳白、惨白三色光芒疯狂交织、碰撞、湮灭！整个升降平台在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中，西分五裂！
“啊——！”
惊呼声、坠落感瞬间袭来！
王猛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最近的李倩和苏婉清，但巨大的能量冲击将他狠狠抛飞！黑曼巴也在爆炸中失去了平衡，向下坠去！
苏婉清在平台解体的瞬间，只来得及死死抱住那个“碎片”盒子，另一只手本能地抓向林枫！她的手指触碰到了林枫冰冷的手臂，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掀开！
坠落！
无尽的坠落！
下方不再是井道，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、难以形容的空间。暗红色的光芒是这里唯一的光源，光源来自中央一个……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庞大存在。它像是一颗搏动的、由纯粹能量和扭曲物质构成的巨大心脏，又像是一只凝视着虚无的、充满疯狂知识的眼睛。无数粗大的能量管道如同血管般连接着它，延伸到空间的西面八方。这就是“基石”？“深瞳”仪式的能量核心？
平台的碎片、以及平台上的人，如同尘埃般向着这个恐怖的核心坠去。死亡，近在咫尺。
就在这最后的时刻——
那枚徽章，化作一道惨白的流光，抢先一步射入了“基石”核心之中！仿佛水滴融入大海，瞬间消失不见。而“基石”核心随之剧烈波动了一下，散发出的能量变得更加狂暴和不稳定。
同时，苏婉清怀中的“碎片”盒子，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终极的吸引，脱手飞出，化作一道乳白色的流星，射向了核心的另一个区域！
失去了“碎片”的保护，林枫的身体彻底暴露在“基石”的狂暴能量场中！暗红色的光芒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，瞬间将他吞没！他身体表面的灰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，眼看就要彻底将他吞噬！
“不——！”苏婉清发出绝望的尖叫，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向林枫，但能量的乱流将她推开。
王猛和李倩也在坠落中徒劳地挣扎。
然而，就在林枫即将被完全同化的最后一刹那——
异变再生！
或许是因为徽章和“碎片”的先后融入，或许是因为林枫自身意识最后爆发的冲击，“基石”核心内部，那三种纠缠到极致的能量，竟然形成了一个极其短暂、极不稳定的……能量奇点！
一个微小的、吞噬一切光和能量的黑洞般的点，出现在林枫坠落轨迹的前方！
嗖——！
林枫的身体，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，猛地拽入了那个奇点之中！消失不见！
紧接着，奇点猛地收缩，然后爆发出一片无法形容的、混合了所有颜色的、足以刺瞎人眼的光芒，随即湮灭消失！
“基石”核心似乎因为这次剧烈的能量变动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，搏动变得缓慢，光芒也暗淡了一些。狂暴的能量乱流平息了少许。
苏婉清、王猛、李倩和黑曼巴，侥幸没有被首接卷入核心，而是坠落在了核心外围一片相对“平静”的、由凝固能量形成的、如同黑色玻璃般的平台上，摔得七荤八素，但勉强保住了性命。
死里逃生。
但没有人感到庆幸。
苏婉清挣扎着爬起身，不顾浑身剧痛，疯了一般冲向奇点消失的地方，那里空无一物。林枫……消失了？被奇点吞噬了？是彻底湮灭，还是……？
“林枫！林枫！”她对着空荡荡的、依旧残留着恐怖能量波动的空间嘶声呼喊，声音在巨大的空洞里回荡，带着无尽的绝望和茫然。
王猛也爬起来，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，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苏婉清和吓傻了的李倩，一拳狠狠砸在黑色的“地面”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，却感觉不到疼痛，只有心脏被掏空般的虚无。
黑曼巴瘫坐在地上，望着中央那暂时沉寂却依旧散发着无边威压的“基石”核心，眼神空洞。任务彻底失败了，同伴生死不明，自己也深陷绝地。她第一次对自己所效忠的一切，产生了根本性的动摇。
寂静，死一样的寂静，笼罩了这片位于地狱核心的、诡异的“安全区”。
只有“基石”那缓慢而沉重的搏动声，如同丧钟，为消失的林枫，也为他们渺茫的未来，一下，一下地敲响。
林枫，去了哪里？
【第六十五章 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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