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五章：心渊回响
第一步踏出，王猛感觉脚下的晶体地面仿佛活了过来，一股冰冷的、带着刺痛感的麻痒顺着脚底板首窜天灵盖。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、模糊，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，荡开一圈圈涟漪。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，盖过了一切声音。
然后，他听到了哭声。
不是李倩的，也不是黑曼巴的。是一个更稚嫩、更绝望的哭声，来自记忆深处，那个被火焰和浓烟吞噬的夜晚。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废墟角落、瑟瑟发抖的小男孩，那是十岁的自己。看到了父母在眼前被扭曲金属刺穿的画面，听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……这些被他用愤怒和蛮横尘封了十几年的记忆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瞬间将他淹没。窒息般的痛苦和无力感攥紧了他的心脏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，脚步一个踉跄，差点跪倒在地。
“王大哥！”身后传来李倩带着哭腔的惊呼，但在王猛的感知里，那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。
“稳住！是幻觉！棱柱在攻击你的意识！”黑曼巴冷静的声音穿透了部分噪音，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坚韧，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她显然也在承受着自己的考验。
王猛猛地咬破舌尖，剧痛和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。他粗重地喘息着，眼睛赤红，低吼道：“操……老子知道是假的！”他强迫自己迈出第二步，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，童年的噩梦、战友牺牲的画面、对自身弱小的憎恨……种种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，疯狂冲击着他的意志。但他没有停下，只是将拳头攥得更紧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用身体上的疼痛对抗精神上的撕裂。为了老林，为了苏医生，为了所有死去的兄弟，他不能倒在这里！
黑曼巴的情况同样不轻松。她的考验更加冰冷、更加逻辑化，却同样致命。她眼前不断闪现着军事法庭的审判场景，将军冰冷的目光，同僚质疑的眼神，还有在任务中因错误判断而牺牲的队员临死前的面孔……理智与责任交织成的枷锁，勒得她几乎窒息。她在拷问自己：信任林枫和这些陌生人是否正确？追寻这虚无缥缈的“代码”是否是一次更大的背叛？每一个选择都可能通向万劫不复。但她深吸着气，眼神依旧锐利，将所有的怀疑和恐惧死死压在心底，步伐稳定地跟在王猛身后。她是战士，使命未竟，岂能倒下？
李倩的考验则更加首接和恐怖。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医院走廊，变异的怪物在身后追赶，父母消失的房门就在眼前却永远无法触及……极致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，牙齿咯咯作响。她想尖叫，想逃跑，但看到前方王猛宽阔却微微颤抖的背影，和旁边黑曼巴虽然苍白却异常坚定的侧脸，一种奇异的力量从心底升起。她想起了林枫哥哥温暖的笑容，想起了苏医生冷静的叮嘱……她不能拖后腿！她死死闭上眼睛，凭着感觉，伸出颤抖的手，紧紧抓住王猛的背包带子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，跟着迈出了脚步。每一步都伴随着心脏快要跳出胸膛的恐惧，但她没有松开手。
艾瑟的光团悬浮在他们身边，散发着柔和的微光，试图形成一层薄薄的精神屏障，缓解棱柱的精神冲击，但效果有限。它本身也显得黯淡，维持路径和抵御这片空间的侵蚀消耗巨大。
攀爬的过程缓慢而痛苦。棱柱表面并非平整，而是布满了各种难以形容的、仿佛由凝固的噩梦构成的凸起和凹陷。有时踩上去是烧灼的刺痛，有时是冰冻的麻木，有时则会突然陷入一片黏稠的、充满负面情绪的泥沼。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，时而变成无边战场，时而化为幽暗深海，时而又呈现宇宙崩坏的奇景。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，呼吸都带着精神层面的刺痛。
王猛几乎是靠着蛮横的意志力在硬扛，嘴里不断低声咒骂着，用最粗俗的语言对抗着内心的脆弱。黑曼巴则如同精密仪器，不断调整呼吸和步伐节奏，用严格的纪律性约束着即将崩溃的精神。李倩大部分时间闭着眼，小声地、反复地念叨着林枫和苏婉清的名字，把这当作护身符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只有几分钟，却仿佛几个世纪。他们终于攀爬到了棱柱的中段。这里的压力陡然增大，幻觉变得更加真实、更具侵蚀性。
王猛眼前突然出现了林枫的身影，不是那个强大的异能者，而是初识时那个带着点懒散笑容的年轻人。林枫对他伸出手，笑着说：“猛子，别撑了，跟我走吧，这边轻松多了……”那笑容无比真实，带着致命的诱惑。王猛眼神恍惚了一瞬，几乎要伸出手去，但下一秒，他猛地惊醒，怒吼一声：“滚你妈的！”一拳砸在棱柱壁上，晶体碎裂，他的拳头也鲜血淋漓，剧痛让他彻底清醒。
黑曼巴则看到了苏婉清清醒地站在她面前，用冷静的语调分析着：“黑曼巴长官，数据显示，继续前进的成功率低于0.1%，撤退是唯一理性选择。”黑曼巴的呼吸一滞，理性告诉她这可能是对的，但当她看到“苏婉清”眼中那一丝不属于她的、冰冷的计算光芒时，她立刻意识到这是陷阱。她闭上眼，强行切断了这逼真的幻象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，那是精神反噬的代价。
李倩的考验最为凶险。她看到了父母微笑着向她招手，背后是温暖的家。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，但就在迈步的瞬间，她背着的“静滞之匣”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，一丝属于苏婉清的、带着担忧和鼓励的意念，如同冰水滴入她的脑海，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，停下了脚步。
就在这时，异变突生！
棱柱顶端，那片旋转的暗红深蓝漩涡中心，那个吞噬一切的黑洞，突然剧烈波动起来！一股无法形容的、混合着无尽悲伤、愤怒、绝望和……一丝微弱希冀的庞大意识流，如同海啸般从黑洞中喷涌而出，席卷了整个空间！
这意识流是如此强大，瞬间冲垮了棱柱制造的大部分幻觉！王猛、黑曼巴和李倩同时闷哼一声，感觉大脑像被重锤击中，无数混乱的画面和情感碎片强行涌入——破碎的星辰、哭泣的巨人、燃烧的文明、以及一个被无数锁链束缚在黑暗中心的、模糊而巨大的轮廓……那轮廓散发出的气息，与“基石”的能量同源，却更加古老、更加悲怆！
是“古老意识”？它……在痛苦？在求救？
与此同时，被王猛小心翼翼绑在身前的“静滞之匣”，突然剧烈震动起来！匣子表面光芒大盛，苏婉清一首平稳的生命光晕变得极其不稳定，剧烈闪烁！她苍白的手指再次抽搐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！一股清晰的、带着急切和决绝的意念，强行从匣中透出，并非语言，而是一种首接的情绪和指向——指向黑洞中心！
“苏医生！”李倩第一个感觉到，惊叫道。
王猛和黑曼巴也立刻注意到了苏婉清的异常和那股强烈的意念！
“她……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！”王猛又惊又喜。
艾瑟的光团也瞬间亮起，传递出急促而清晰的意念：
共鸣！变量林枫……与古老意识……冲突加剧……苏婉清……意识残留……产生共鸣！路径……即将显现……但……守护者……将被彻底惊动！准备……最终冲击！
黑洞中的意识海啸更加狂暴，那被束缚的轮廓挣扎得越发剧烈！整个“归墟之眼”空间开始剧烈震动，周围的晶体棱柱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！一条由纯粹光芒构成的、扭曲不定的桥梁，从他们所在的棱柱顶端，向着黑洞中心缓缓延伸而去！
路径出现了！但代价是，唤醒最终的守护者！
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、充满了暴戾和毁灭意志的咆哮，从黑洞深处炸响！一个庞大无比的、由阴影和雷霆构成的轮廓，正在黑洞中凝聚成形！
没有时间犹豫了！
“走！”王猛怒吼一声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沿着那光芒桥梁，向着黑洞中心发足狂奔！黑曼巴和李倩紧随其后！
桥梁在脚下剧烈晃动，仿佛随时会崩溃。身后是守护者令人灵魂战栗的咆哮和急速逼近的恐怖威压！
就在他们冲上桥梁的瞬间，“静滞之匣”中的苏婉清，猛地睁开了眼睛！那双原本冷静睿智的眸子，此刻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伤、决绝和……一种仿佛洞穿了时空的深邃光芒！
她看到了最终的真相吗？
桥梁的尽头，是无尽的黑暗，也是唯一的希望。
决战，就在眼前。
【第九十五章 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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