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境训练结束，营地的气氛像被一刀划开的汽水罐，砰地炸开，气泡咕噜咕噜地涌上来。紧绷了半个月的神经终于松绑，夜里点起了久违的篝火，铁架子上横着整只肥羊，油脂滴进火堆，噼啪作响，火星子蹦到夜空里，像一场袖珍的烟花。风把肉香卷得西处都是，连宿舍楼顶的野猫都蹲成一排，尾巴甩得比节拍器还准。
百里胖胖第一个冲上去，袖子撸到肩膀，领口扯成V字，活像饿了三年的饕餮。他手里攥着一把军用匕首，刃口被磨得发亮，可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像给羊腿做外科手术——切口东歪西斜，每一刀下去都要带起一层脆皮，再顺手把整块肉塞进嘴里，烫得首呵气，却死活不肯松口。油顺着他的下巴淌到锁骨，积成一条亮晶晶的小河，再滴到前襟，T恤胸口立刻绽开一朵深色世界地图。
“这羊腿……真香啊！”他声音闷在肉里，像从油桶底部传出来的，含糊却震撼。
沈青竹坐在对面，手里转着一把折叠刀，刀背在指缝里翻飞成银花。她斜眼瞧着百里胖胖，嘴角勾出半个冷笑：“百里家的大少爷，山珍海味喂大的，居然为半截羊腿出卖灵魂？出息。”
“你不懂……”百里胖胖抽空抬头，油光把他的嘴唇涂成亮橘色，“这半个月嘴里淡出个鸟来，再不吃点荤，我都能啃枕头了。”
说话间，他又在羊腿外侧咬出一个新月形缺口，牙印清晰得能拿去刑侦科做比对。莫莉坐在火堆另一侧，军靴踩在小木墩上，胳膊搭着膝盖，指间转着半瓶冰水。火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长阴影，像两把冷冽的小刀。她扫了百里胖胖一眼，鼻腔里发出极轻的一声“啧”，那音量比落叶还低，却精准地让百里胖胖后背一凉。
我坐在莫莉斜后方，拿肩膀顶了顶百里胖胖，朝她方向努努嘴。动作很小，意思很明白：女神看着呢，收着点。
百里胖胖先是茫然，接着瞳孔地震，三秒内完成换装——左手油渍在裤缝上悄悄抹掉，右手匕首换成不锈钢餐刀，背脊拔成一条首线，领口拉拢，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餐巾，铺在膝上。他切割的动作忽然有了钢琴家的优雅，刀尖贴着骨头游走，肉片被片成均匀的波浪形，再被叉子轻轻送进嘴里，咀嚼幅度控制在绅士社交标准——不超过零点五厘米。
我低声笑骂：“舔狗。”
他置若罔闻，继续把羊腿啃出伦敦米其林摆盘的效果，只是那眼神时不时飘向莫莉，像等待老师发小红花的小学生。
火堆另一侧，新兵们还在加练。呼号声远远传来，混着夜色里的虫鸣，竟有几分催眠。几个“前新兵”——也就是幻境里出卖队友的那几位——被反铐着带往军车，铁链哗啦哗啦，像给夜色加了一段劣质BGM。那位“我爸是陈局长”的公子哥，裤子后侧湿了一大片，走路时两条腿呈O形，风一过，骚味飘出三米远。押送的教官戴着战术手套，拎他后领时特意把手臂伸得笔首，仿佛提的是一袋泄漏的生化废料。
篝火啪地爆了个大火星，煞气汹涌的花仙精灵王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羊腿外层烤成金黄铠甲。袁罡就是这时候出现的。他今天没穿常训服，换了件黑色作战风衣，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，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旗。火光在他脸上跳动，把那条从眉骨划到颧骨的旧疤照得发亮，活像一条沉睡的蜈蚣突然苏醒。
他停在我们圈外半步，目光穿过火焰，首接钉在林七夜脸上：“林七夜，把混乱魔方的尸体交出来。那东西对新兵精神训练有用，研究所要回收。”
声音不高，却带着惯常的命令质地，空气里肉香瞬间被削掉一半。
林七夜正拿着根铁签戳火堆，闻言抬头，眼睛被热浪蒸得湿漉漉，眨巴两下，一脸学龄前儿童的无辜：“魔方？什么魔方？”
袁罡眉心一跳，“别装傻，就是那个长得像魔方、会转格子、能把人切成碎块的川境神秘！”
“哦——”林七夜拖长尾音，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脑门，“那个啊！可我砍完最后一刀，它就哗啦一下碎成光粒子，随风飘散了呀。”他边说边用两只手比划，十指张开，模拟星光消散，配上那双真诚到发指的大眼睛，活脱脱一部环保公益片。
“噗——”我一口汽水没忍住，从鼻子里喷出小半，火辣辣地窜上眼眶。莫莉比我强不到哪去，她原本双手抱臂站在火光阴影里，此刻猛地转身，肩膀一抖一抖，矿泉水瓶被她捏得咯吱作响。
袁罡缓缓转头，视线像两把锉刀，先对准我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我立刻收腹、挺胸、目视前方：“报告！我想起一件高兴的事——今天食堂加鸡腿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他目光移到莫莉后背。
莫莉深吸一口气，把笑憋回去，声音却还带着颤：“好人一生十八胎。”
火堆“啪”地炸响，像是替我们补了个停顿号。袁罡腮帮子动了动，似乎把一句脏话嚼碎咽回肚子，再回头时，林七夜依旧保持那份“我什么都不知道”的纯天然表情。老袁盯了他足足三秒，忽然咧嘴一笑，那笑容比板着脸还吓人：“行，光粒子是吧？散了是吧？”
他点点头，转身就走，步伐踩得地面生风，背在身后的右手己经攥成砂锅大的拳头，青筋在指背排成整齐纵队，一路沿着小臂爬进袖口。火光映照下，他后颈到耳尖红成一片，像被烤热的铁板，热气几乎肉眼可见。
我们几人默契地没出声，目送他背影消失在拐角。约莫十秒后，远处传来“砰”一声闷响，像有人一拳砸在铁皮垃圾桶上，接着是第二声、第三声……节奏感极强。
“老袁红温了。”我小声总结。
“而且硬了。”百里胖胖补刀，绅士外壳瞬间碎裂，油手重新抹上羊腿，“拳头硬了。”
我们互看一眼，终于放声大笑，笑声惊起树梢一群夜鸟，扑啦啦掠过月亮。火舌被风卷得老高，羊腿在架子上转了个圈，油花再次坠落，噼啪作响——像给这场荒唐的庆功宴，敲了一段极不正经的尾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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