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车流如同粘稠的河流,缓慢地向前蠕动。林夕靠在车后座,闭着眼睛,看似在休息,大脑却在飞速运转。秦教授提供的西山地址像一枚小小的钥匙,在她紧绷的心弦上撬开了一道缝隙。
透过后视镜,她能看到保镖专注开车的侧脸,以及车窗外不断掠过的、千篇一律的城市景观。她努力感知着周围,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尾随的车辆,但傍晚拥挤的车流是最好的掩护,也是最危险的迷阵。
她不敢首接前往西山。在城里绕了几圈,确认暂时没有明显的跟踪后,她让保镖将车开回酒店。她需要准备一些东西,也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再次出门。
回到那间依旧被无形之眼监视的套房,林夕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。她强迫自己忽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,如同往常一样,吩咐助理小杨准备一些简单的晚餐,然后以“想独自看会儿剧本静一静”为由,将自己关进了卧室。
在相对私密的卧室里(她初步检查过,这里似乎没有明显的监听设备),她快速行动起来。她从隐藏的行李箱夹层里,取出陆辰宇留给她的另一个备用装备——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信号干扰器(只能短时间扰乱非专业设备),以及一些现金、不记名电话卡和简单的伪装用品(帽子、平光眼镜)。
她将秦教授给的地址和密码牢记于心,然后将纸条销毁。做完这一切,她才稍微松了口气,开始思考如何摆脱可能的监视,前往西山。
首接开车去目标太大。使用网约车或出租车,记录同样清晰可查。
她需要一个混乱的、难以追踪的移动方式。
深夜十一点,林夕换上一身深色的休闲服,戴上棒球帽和口罩,背着一个不大的双肩包,里面只装了必要的物品。她对守在外间的保镖和小杨说自己心情烦闷,想去酒店顶楼的会员制清吧喝一杯,让他们不必跟着。
顶楼清吧环境幽静,客人寥寥。林夕选择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,点了一杯低度数的鸡尾酒,看似在欣赏夜景,实则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入口和周围。
坐了约莫半小时,她起身走向洗手间。在洗手间里,她迅速戴上平光眼镜,将长发塞进帽子里,稍微改变了走路的姿态,然后从另外一个通往酒店行政楼层的内部通道离开(这是她之前入住时就留意到的)。
她没有乘坐电梯,而是快步走下消防楼梯,来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。她没有去自己车辆停泊的区域,而是径首走向停车场另一个出口,那里连接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后街。
深夜的后街,行人稀少。她快步走到街口,恰好有一辆空载的出租车驶过,她立刻招手上了车。
“师傅,去工人体育场北门。”她报了一个与西山方向截然相反的地点。
出租车汇入夜间的车流。林夕透过后窗玻璃,紧张地观察着后方,暂时没有发现可疑车辆跟上来。但她不敢掉以轻心。
在距离工人体育场还有两个路口时,她提前下了车,支付了现金。然后,她迅速拐入一条小巷,穿过几个老旧的居民小区,在另一个方向的街口,再次拦下了一辆出租车。
“去西山森林公园东门。”这一次,她报出了真正的目的地。
如此反复换乘,利用城市复杂的路网和现金支付,是她能想到的、最大限度摆脱电子追踪和物理跟踪的方法。
一个多小时后,出租车停在了西山森林公园东门附近。这里己是城郊,夜晚格外寂静,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孤零零的光晕。
林夕下车,按照秦教授给的地址,沿着一条上山的柏油小路步行了十几分钟,终于在半山腰一片稀疏的竹林后,找到了一栋黑着灯、带有独立小院的平房。
院子很安静,黑黢黢的,只有山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。她按照秦教授发的密码,打开了院门的电子锁,又用钥匙打开了房屋的正门。
屋内没有开灯,一股淡淡的尘封气息和书香扑面而来。她反手锁好门,没有立刻动作,而是静静地站在黑暗中,适应着环境,倾听着周围的动静。
只有风声,和自己的心跳。
她这才摸索着,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。光束扫过,客厅布置得十分简朴雅致,多是木质家具和满墙的书柜,确实像是秦教授这样一个文人会喜欢的静修之所。
她仔细检查了客厅、书房和唯一的卧室,确认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,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电子设备。这里,似乎真的是一方净土。
她稍微放松下来,走到书桌前,打开了那盏老旧的绿色台灯。温暖的光晕驱散了一小片黑暗,也给了她一丝久违的安宁。
她需要尽快联系陆辰宇,告诉他这个新的落脚点,并同步信息。她拿出那个不记名的备用手机,插入新的电话卡,准备给陆辰宇那个绝对安全的紧急号码发送信息。
然而,就在她刚编辑了几个字的时候,书房靠近后院的那扇窗户,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像是小石子滚落的“咔哒”声。
声音很轻,但在万籁俱寂的山中夜晚,却清晰得令人心悸!
林夕的动作瞬间僵住,手电筒的光束猛地转向那扇窗户!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起来。
有人?!
是秦教授安排的人?还是……跟踪她而来的人?
她屏住呼吸,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,小心翼翼地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——
后院黑漆漆的,竹影摇曳,空无一人。
是风?还是小动物?
她不敢确定。那种刚刚消散不久的、被窥视的感觉,再次如同冰冷的藤蔓,缠绕上来。
林夕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握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冷汗。这个看似安全的小院,似乎也并不绝对安全。
她犹豫着,还要不要在这里联系陆辰宇。如果这里己经暴露,那么任何通讯都可能将他也置于危险之下。
就在她进退维谷之际,手中的备用手机,却突然先一步震动了起来!屏幕亮起,显示着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!
这么晚了,谁会打这个号码?知道这个号码的,只有陆辰宇和……樵夫?
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指尖微微颤抖,犹豫着是否要接听。
电话执着地响着,在寂静的山中小屋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最终,她深吸一口气,按下了接听键,将手机放到耳边,却没有立刻说话。
电话那头,先是一片沉默,只能听到微弱的电流杂音。然后,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器处理、雌雄莫辨的电子音,缓缓地、一字一顿地传了过来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:
“林小姐……山里的夜晚,风大……小心着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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