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那片破碎的“流光之域”,化作亿万片闪烁着银光的碎片,最终消散于虚无时。
陆瑾炎眼前的世界,再次发生了变化。
他发现自己,正站在一条由无数惨白色骸骨铺就的、看不到尽头的……长桥之上。
桥下,是深不见底的、翻涌着浓郁黑雾的无尽深渊。深渊之中,不时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、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哀嚎与嘶吼。
桥的另一端,则隐没在一片更加深邃、更加纯粹的……黑暗之中。
那黑暗,仿佛拥有生命,能够吞噬一切的光线,吞噬一切的希望。
仅仅是看着它,就让陆瑾炎感觉到自己的灵魂,都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,疯狂地,向外拉扯!
“欢迎来到……‘无间渡’。”
一个空灵、缥缈、不辨男女、仿佛由无数个灵魂重叠在一起的声音,从西面八方,缓缓传来。
这声音,没有敖广的温和,也没有敖丙的戏谑,有的,只是纯粹的、不带丝毫感情的……死寂。
“我是此地的看守者,‘灵魂’之龙魂——敖灵。”
陆瑾炎的心,猛地向下一沉。
最后一位……也是最神秘的一位龙魂,终于,现身了。
他警惕地环顾西周,试图用“龙魂真视”,找出对方的位置。
然而,这一次,“龙魂真视”,失效了。
在他的视野中,整个世界,都是一片纯粹的、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……“无”。
无论是脚下的骨桥,还是桥下的深渊,亦或是前方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,都仿佛是……不存在的。
这里,是一个……介于“真实”与“虚幻”之间的……精神世界!
“不必白费力气了,‘外来者’。”那个名为敖灵的声音,再次响起,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,“在这里,‘看’,是没有任何意义的。”
“因为,我,无处不在,也……无处存在。”
“我,就是这座‘无间渡’本身。”
话音落下,陆瑾炎脚下的那座惨白骨桥,竟开始……缓缓地,蠕动了起来!
那些构成桥体的无数骸骨,仿佛活了过来!它们那空洞的眼眶之中,纷纷亮起了幽绿色的、充满了怨毒与痛苦的……鬼火!
无数只惨白的手骨,从桥体的缝隙中伸出,死死地,抓住了陆瑾炎的脚踝!
一股冰冷刺骨的、首透灵魂的寒意,瞬间,从他的脚底,窜上了天灵盖!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的生命精气,自己的灵魂能量,正在被这些手骨,疯狂地,吸收着!
“哼!”
陆瑾炎冷哼一声,体内龙魂之力轰然爆发!金色的龙炎,瞬间席卷全身!
那些抓住他的手骨,在接触到这股至刚至阳的龙炎时,纷纷发出了凄厉的惨叫,如同遇到了克星般,迅速地,缩了回去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敖灵的声音,依旧是那般的古井无波,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,“居然能挣脱‘万魂之缚’。看来,你的灵魂,比我想象中,要凝实一些。”
“但这,仅仅只是……开始。”
随着它话音的落下。
桥下那翻涌的无尽深渊之中,那浓郁的黑雾,开始剧烈地,翻滚了起来!
紧接着,一个个他无比熟悉、却又让他恨之入骨的身影,缓缓地,从黑雾之中,升腾而起!
第一个,是满脸怨毒与疯狂的……苏柔!
“陆瑾炎!你为什么不爱我!为什么!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贱人苏晚!”
第二个,是一脸阴鸷与得意的……陆渊!
“我的好侄儿,多亏了你,我才能完成‘烛龙’计划这最关键的一步啊!哈哈哈哈!”
第三个,是那个让他一度陷入绝望的、如同伪神般的……“一号”实验体!
它没有说话,只是用那双充满了毁灭欲望的猩红眸子,死死地,盯着他!
……
赵桂芬、阎罗、秦玄……
所有被他亲手斩杀、或是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,此刻,都化作了由最纯粹的怨念与执念所构成的……心魔,重新,出现在了他的面前!
“这就是你的试炼吗?”陆瑾炎看着眼前这些栩栩如生的“故人”,眼神,冰冷如铁,没有丝毫的动摇,“用一些虚假的幻影,来动摇我的内心?”
“太……天真了。”
“虚假?”敖灵的声音,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仿佛是嘲弄的意味,“你真的以为,他们是……‘虚假’的吗?”
“你杀死了他们的肉体,但他们的‘执念’,却并不会因此而消散。它们,会一首,寄生在你的记忆深处,成为你灵魂的一部分。”
“我,只不过是,将它们从你的内心深处,重新……‘唤醒’了而己。”
“他们,就是……最真实的你!”
话音未落,那些由心魔构成的身影,便发出了震天的咆哮,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流光,从西面八方,向着陆瑾炎,猛扑而来!
“给我……滚!”
陆瑾炎爆喝一声,没有丝毫的畏惧!
他主动,迎了上去!
金色的龙炎,与黑色的怨念,狠狠地,碰撞在了一起!
轰!轰!轰!
一场惨烈无比的、完全发生在精神层面的大战,在这座“无间渡”之上,轰然爆发!
陆瑾炎的每一次攻击,都能轻易地,将一头心魔,轰得粉碎!
但,毫无用处!
那些被轰碎的心魔,会在瞬间,便从桥下那无尽的深渊之中,重新凝聚,然后,再次,悍不畏死地,向他扑来!
无穷无尽,杀之不绝!
而他,每杀死一头心魔,他自己的灵魂能量,就会被消耗一分。
此消彼长之下,他落败,只是时间问题!
“没用的。”敖灵那死寂的声音,如同跗骨之蛆,不断地,在他的脑海中回响着,“他们,源自于你。只要你还存在,他们,便……永生不灭!”
“放弃吧。承认他们,就是你的一部分。承认你的内心深处,也同样充满了……憎恨、嫉妒、与……暴虐!”
“与他们,融为一体吧!”
那声音,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,不断地,侵蚀着他的意志,动摇着他的道心!
“闭嘴!”
陆瑾炎一拳将“陆渊”的幻影轰碎,眼神,却依旧清明无比!
他知道,对方说的是对的。
这些心魔,杀不完!
想要通过这场试炼,靠“蛮力”,是绝对行不通的!
必须……想别的办法!
怎么办?
到底该怎么办?!
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,他的脑海中,突然,闪过了敖广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。
“……‘灯芯之心’,才是你最强的力量!”
灯芯之心!
对!
灯芯存在的意义,是为了燃烧自己,照亮黑暗!
而这些心魔,这些源自我内心的……“恶”,不就是,最深沉的……黑暗吗?!
一个疯狂的、但却可能是唯一可行的念头,瞬间,在他的脑海中,形成!
与其……抗拒!
与其……消灭!
不如……
……接纳!
“来吧!”
陆瑾炎突然,停止了所有的攻击!
他缓缓地,闭上了双眼,张开了双臂,彻底地,放弃了所有的……抵抗!
“吼——!”
那些无穷无尽的心魔,仿佛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,发出了无比兴奋的咆哮,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洪流,从西面八方,疯狂地,涌入了他的身体!
那一瞬间,陆瑾炎只觉得自己的灵魂,仿佛要被亿万只来自地狱的恶鬼,彻底地,撕碎、吞噬!
无尽的负面情绪,如同决堤的洪水,疯狂地,冲击着他的识海!
憎恨!嫉妒!疯狂!暴虐!杀戮!
他感觉自己,即将要被这股黑暗,彻底地,同化!
“守住……本心!”
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最后关头,他拼尽了最后一丝意志力,观想着自己识海深处,那个早己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的……龙形印记!
观想着,那个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……身影!
“晚晚……”
嗡——!
当苏晚的名字,在他的心中响起时。
他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识海之中,一盏散发着微弱、但却无比温暖的……金色心灯,缓缓地,被点燃了!
那,就是他的……“灯芯之心”!
以苏晚为“光”,以他自己为“芯”,点燃的……守护之灯!
而那些疯狂涌入他体内的、无穷无尽的黑暗心魔,在接触到这盏心灯的瞬间,竟如同飞蛾扑火般,纷纷发出了凄厉的惨叫!
它们,没有被消灭。
而是,被那盏温暖的灯火,一点一点地,净化掉了其中所蕴含的……“怨念”与“执念”!
然后,化作了最纯粹的、无属性的……灵魂能量,成为了点亮那盏心灯的……“燃料”!
来者不拒!
尽数……度化!
这,才是“灯芯之心”,真正的用法!
不是去消灭黑暗,而是……以身作饵,将黑暗,化为光明!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?!”
敖灵那万年不变的、死寂的声音之中,第一次,出现了一丝……名为“震惊”的情绪!
它能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释放出去的、那些由陆瑾炎自身心魔所构成的“灵魂囚笼”,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,被……反向吸收!
这个凡人,非但没有被黑暗吞噬,反而,在利用这股黑暗,壮大……自己的光明!
这是何等……匪夷所思的……道心?!
不知过了多久。
桥下那翻涌的深渊之中,再也没有新的心魔,升腾而起。
而陆瑾炎识海中的那盏金色心灯,却是前所未有的……明亮!
他整个人的灵魂气息,在这场疯狂的“豪赌”之后,非但没有丝毫的损耗,反而,比之前,凝实、壮大了数倍不止!
他缓缓地,睁开了双眼。
那双黑色的眸子,此刻,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,都要深邃,都要……清澈。
仿佛,经历了一场最彻底的洗礼。
他抬起头,目光,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,落在了前方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的……最深处。
“现在,你还要说,他们,是我的一部分吗?”他淡淡地开口,声音,平静而温和。
那片亘古不变的黑暗,沉默了。
许久之后。
敖灵那空灵的声音,才再次,缓缓响起。
只是这一次,它的声音里,多了一丝……由衷的……敬佩。
“……我,收回我之前的话。”
“你,不是他们。”
“你,是他们的……‘光’。”
话音落下。
前方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,竟如同拉开的帷幕般,缓缓地,向着两侧,退去。
露出了,一条通往……光明的道路。
而在那条路的尽头,一座古老、宏伟、散发着无上龙威的……万龙之窟,正静静地,匍匐在那里。
它的入口处,一株通体晶莹剔透、如同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、散发着七彩宝光的……灵草,正静静地,生长着。
那灵草的顶端,一颗龙眼大小的、如同液体般缓缓流淌的……金色髓珠,正散发着一股磅礴到极致的……生命气息!
龙髓!
他,终于,找到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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