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，只有那堆青玉粉末在石桌上，于夜风中泛着一层温润的微光，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生命力。
顾家所有人的目光，都死死地钉在那堆粉末上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碾玉成粉？
这需要何等恐怖的指力？更重要的是，老祖宗说钱不是问题，难道是想靠卖这玉粉来换钱？这……这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。
顾子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，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商业逻辑和金融知识，在眼前这位看似年轻的老祖宗面前，脆弱得就像一张薄纸。他想开口反驳，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理智告诉他这是荒谬的，但眼前发生的一切，又在颠覆着他的认知。
“文涛。”顾长生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，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，“我记得顾家祠堂里，供奉着一枚传家宝，名为‘龙心’，是块碎了的玉佩，可有此事？”
顾文涛猛地一个激灵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，连忙躬身道：“回老祖宗，确有此事！那‘龙心玉佩’乃是我顾家第一代先祖传下，据说有护佑家族气运之效。只可惜在百多年前的一场动乱中碎成了三块，后世子孙想尽办法也无法修复，只能将其供奉在祠堂，日夜焚香，以求慰藉。”
“去取来。”顾长生言简意赅。
“是！”顾文涛不敢有丝毫耽搁，转身快步朝着后院的祠堂走去。
没过多久，他便捧着一个紫檀木的锦盒，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。他的步伐沉重而庄严，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三块碎玉，而是整个顾家的兴衰历史。
锦盒被轻轻放在石桌上，打开。
里面铺着明黄色的丝绸，丝绸之上，静静地躺着三块大小不一的碎玉。玉质古朴，色泽暗沉，断口处参差不齐，即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，这玉佩己经彻底毁了，毫无修复的可能。
顾子轩看着这三块碎玉，心中愈发困惑。他小时候听爷爷讲过这玉佩的故事，知道它对家族意义非凡，但说到底，它也只是一件纪念品。在眼下这个几十亿债务压顶的关头，拿出来又能做什么？难道老祖宗想用它来……
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，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。
修复它？怎么可能！现代最顶尖的文物修复大师，用最高科技的无痕粘合技术，也顶多是把它们拼凑起来，裂痕依旧会清晰可见，其价值也会大打折扣。
然而，顾长生接下来的动作，却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停滞。
只见他伸出手指，在那堆细腻的青玉粉末中轻轻一拈，一小撮粉末便附着在了他的指尖。随即，他将这撮粉末，均匀地洒在了三块碎玉的断口之上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，悬于锦盒上方，双目微闭。
庭院里的风，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。
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，枝叶纹丝不动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块透明的琥珀，将所有人都封印其中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气息，开始以顾长生为中心，缓缓弥散开来。
紧接着，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。
锦盒中的三块碎玉，开始散发出淡淡的、柔和的血色光晕。那些被洒在断口处的青玉粉末，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，化作无数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绿色光线，主动地在断口之间游走、穿梭、连接。
三块碎玉，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，缓缓地、自动地靠拢在一起。它们的断口严丝合缝地对接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，整个过程流畅得宛如时光倒流。
“嗡——”
一声若有若无的轻鸣，仿佛来自远古的龙吟，在每个人心底响起。
当三块碎玉完全合拢的刹那，一道璀璨的红光从玉佩中迸发而出，将整个庭院映照得一片通红。那光芒温暖而不刺眼，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形虚影，一闪而逝。
光芒散去。
锦盒之中，一枚完好无损的龙形玉佩，正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它通体血红，温润剔透，仿佛是用最纯净的鸡血石雕琢而成。玉佩内部，隐约可见一条金色龙纹在缓缓游动，栩栩如生，仿佛随时都会破玉而出。整块玉佩散发着一股温热的气息，仅仅是看着，就让人感到心神宁静，气血通畅。
哪里还有半分破碎的样子？
不，它甚至比传说中完好之时的“龙心玉佩”更加神异，更加完美！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顾文涛嘴唇哆嗦着，激动得浑身颤抖，他伸出手想去触摸，却又在半空中停住，生怕自己的凡俗之气玷污了这件神物。
顾家其余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，一个个张大了嘴巴，仿佛石化了一般。
顾子轩的脸色，己经从最初的困惑、怀疑，变成了此刻的苍白和震撼。他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，脑海中所有关于物理、化学、材料学的知识，在这一刻被冲击得支离破碎。
这不是修复！
这是神迹！是创造！
他终于明白，自己所认为的“规则”，在老祖宗的眼中，是何等的可笑。
“好了。”顾长生收回手指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他拿起那枚温热的玉佩，在手中把玩了一下，然后递给顾文涛，“找个电话。”
“啊？哦，是！”顾文涛这才如梦初醒，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，恭敬地递了过去。
顾长生接过手机，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不紧不慢地按下一串号码。那串号码，顾文涛和顾子轩都不认识，不像是江城本地的号码。
电话接通了。
“喂，哪位？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，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威严。
顾长生没有自报家门，只是用他那平淡无波的语调，缓缓吐出八个字：
“青玉为引，龙血归一。”
电话那头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过了足足十几秒，那个苍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，但这一次，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剧烈的颤抖，之前的威严荡然无存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卑微的恭敬。
“敢……敢问前辈是……是哪位尊驾？您……您说的这八个字，是……是从何处得知的？”
“你是秦家现在的话事人？”顾长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反问道。
“晚辈秦振堂，忝为聚宝阁当代阁主！”老者的声音愈发恭敬，“不知前辈有何吩咐，秦家上下，万死不辞！”
聚宝阁！
听到这三个字，顾子轩的心脏猛地一跳。
聚宝阁乃是整个华夏最顶级的私人拍卖行和古玩鉴定机构，其背后是传承数百年的古老世家——秦家。秦家在古玩界的地位，就如同顾家鼎盛时期在江城商界的地位，甚至犹有过之。能让秦家家主秦振堂用上“前辈”、“尊驾”这种称呼，并且吓成这样，电话那头的老祖宗，究竟是什么身份？
“我手上，有件东西。”顾长生淡淡说道，“我需要钱，五个亿，今晚之内，送到江城顾家老宅。”
五个亿！
顾家众人听到这个数字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这可是五个亿的现金！就算是江城的顶级富豪，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调集出来。而且，仅仅凭借一通没头没尾的电话，对方怎么可能答应？
然而，电话那头的秦振堂，没有丝毫犹豫，甚至连问一句“是什么东西”都没有，便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道：
“是！前辈！五个亿，晚辈就是砸锅卖铁，三个小时之内，一定送到！不，两个小时！请前辈稍候！”
说完，电话便被匆匆挂断了。
整个庭院，落针可闻。
顾子轩呆呆地看着顾长生，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遍又一遍地碾碎、重塑。
一通电话，八个字，就让华夏顶级的秦家家主，在两个小时内送来五个亿的现金？
这己经不是力量的范畴了。
这是一种凌驾于世俗财富和权力之上的，更高维度的……影响力！
顾长生随手将手机还给顾文涛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，重新坐回石桌旁，端起一杯早己凉透的茶，轻轻抿了一口。
“现在，钱的问题，解决了。”
他抬起眼，目光落在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顾子轩身上。
“买地的事情，你去办。我要在明天天亮之前，看到那块地的地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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