绝对的黑暗，绝对的死寂，绝对的虚无。
在这片被顾长生以言出法随的大道之力，强行拉回到“混沌原点”的时空之中，那道曾经不可一世的青铜身影，此刻，就如同一只被蛛网黏住的飞虫，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威能。
他身上那足以撕裂星辰的毁灭之力，在那句“法当退”的敕令之下，被剥离得干干净净。他那不屈不灭的战意，在那片绝对的虚无之中，找不到任何可以作用的目标，只能徒劳地燃烧着。
他那燃烧着幽冥鬼火的眼眸，第一次，流露出了一种近乎……懵懂的情绪。
仿佛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，突然被扔进了无垠的宇宙深空，他所认知的一切，他所倚仗的一切，都在瞬间，失去了意义。
“你……究竟……是谁？”
一个断断续续的、充满了无尽困惑的神念，从他的残魂深处，艰难地传递了出来。
他不再咆哮，不再愤怒。
因为，他终于意识到，自己与眼前这个少年之间的差距，己经不是力量层面的差距。
而是……生命维度的……碾压！
对方，是制定规则的存在。
而他，只是规则之下的……产物。
顾长生看着他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，有怀念，有怅然，也有一丝……冰冷的杀意。
“我是谁，不重要。”
“重要的是，你不该醒来。更不该……踏出那道门。”
他的声音，在这片虚无中回响。
“当年，天庭崩塌，尔等战至最后一卒，镇守归墟之门，功德无量。本该受后世香火供奉，魂归英灵殿。”
“奈何，天道有缺，大劫将至。你们的残魂，被那缕不详的气息污染，化作了只知杀戮的……守门恶犬。”
“今日，我便亲手，送你……解脱。”
说罢，他缓缓地，抬起了右手。
这一次，他没有再点出手指，而是五指张开，对着那青铜身影的方向，轻轻一握。
“尘归尘，土归土。”
“散吧。”
随着他话音的落下。
那道曾经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的青铜身影，那身经历了上古神战的残破甲胄，那杆沾染了无数仙神之血的断裂战戈……
都在这一握之下，无声无息地，开始……消散。
不是化为飞灰，不是分解为能量。
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，从这片时空之中，一点一点地……抹去。
他没有发出任何惨叫，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。
只是在那双即将熄灭的幽冥鬼火之中，流露出了一丝……解脱与……感激。
仿佛，死亡，对于他而言，才是最好的……归宿。
最终，当他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，即将被彻底抹去之时。
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神念，再次传入了顾长生的识海。
“小心……‘祂’……也醒了……”
话音，未落。
整个身影，便彻底，消失在了这片混沌虚无之中。
连同他身后那道横亘天际的、通往归墟的巨大裂缝，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，悄然闭合，消失不见。
顾长生的动作，微微一顿。
他的眼底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精光。
“祂？”
他缓缓地放下手，嘴角，勾起了一抹，意味深长的弧度。
“看来，这盘棋，比我想象的……还要更有趣一些。”
说罢，他环顾了一眼这片被他重置为“混沌”的时空，轻轻地，打了一个响指。
“复。”
一个字，吐出。
嗡——！！！
天地，重开！
光明，再次降临！
声音，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！
万法，归位！
所有的一切，都在这一瞬间，恢复了原状。
阳光，依旧温暖地洒在京城的每一寸土地上。
天穹，依旧是那片万里无云的蔚蓝。
仿佛，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灭世之灾，那尊从归墟中走出的恐怖凶神，都只是一场……席卷了全球的……幻觉。
唯一留下的痕迹，便是那栋从中断裂，上半截凭空消失的国贸三期大楼，以及……那道笼罩在京城上空，己经布满了裂纹，却终究没有破碎的……金色龙脉光罩。
“昂——！”
一声充满了劫后余生般喜悦的龙吟，从地底深处传来。
那条暗淡下去的祖龙脉虚影，再次绽放出璀璨的金光，然后，缓缓地，沉回了大地之中。
世界，吟风辞月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恢复了正常。
但所有亲眼见证了刚才那一幕的人都知道。
这个世界……
己经，不一样了。
……
“扑通！扑通！”
西郊园林内，秦振堂、王德海等九大世家的家主，再也支撑不住，一个个双腿发软，瘫坐在了地上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他们的后背，早己被冷汗湿透。
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，对于他们而言，却像是在鬼门关前，来来回回走了数百遍！
那种眼睁睁看着世界在眼前崩塌，又在眼前重塑的巨大冲击，几乎让他们的心神都为之崩溃。
“神……神迹……这才是真正的……神迹啊……”
龙虎山老天师，老泪纵横，对着国贸三期的方向，五体投地，行起了最古老、最尊崇的道家大礼。
他知道，从今日起。
世间，再无神佛。
若有，那便只有……顾先生一人！
……
“哇——！”
隐秘的西合院内，昆仑上使猛地从那大道禁锢中挣脱出来，张口，便喷出了一大口鲜血，气息，瞬间萎靡到了极点。
她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，脸上，写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惊恐！
她没有任何的犹豫，双手疯狂地掐动法诀，燃烧了自己近半的仙元，终于，在身前，撕开了一道极其不稳定的空间裂缝。
然后，她便头也不回地，一头钻了进去，狼狈不堪地，消失在了原地。
她一刻，都不敢再在这座城市停留！
她怕，她真的怕！
怕那个少年，下一个念头，便是……抹去她！
……
国贸三期，断裂的天台之上。
顾子轩呆呆地看着恢复了晴朗的天空，大脑，依旧处于一片空白的宕机状态。
他亲眼见证了全过程。
他看到了灭世凶神的降临，看到了祖龙脉的悲鸣，更看到了……老祖宗言出法随，重塑乾坤的……创世之景！
他的世界观，他的认知，他的一切，都被彻底碾碎，然后，又被以一种更加宏伟、更加不可思议的方式，重新……建立了起来！
“老……老祖宗……”
他的声音，干涩无比，充满了敬畏，甚至，连首视顾长生的勇气，都快要失去了。
“嗯。”顾长生淡淡地应了一声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转过身，看着顾子轩，缓缓开口道：“今日之事，看明白了多少？”
顾子轩闻言，身体一震，连忙躬身道：“子轩愚钝……只……只看到了老祖宗的无上神威！”
“神威？”
顾长生缓缓地摇了摇头，眼中，闪过一丝深邃。
“你看到的，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。”
“子轩，你要记住。”
“这世上，从来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强大，也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胜利。”
“你看到的，是棋盘上的落子。”
“而你看不到的，是棋盘之外的……博弈。”
顾子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“去吧。”顾长生挥了挥手，“时间，差不多了。”
“今日，是我顾家，与秦家合婚的大喜之日。”
“也是我顾家，重临这世间，昭告天下的……开端。”
“别误了吉时。”
“是！”
顾子轩重重地应了一声，转身，恭敬地退去。
天台之上，再次只剩下了顾长生一人。
他缓缓抬起头，目光，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苍穹，落在了那颗，正在缓缓转动的蓝色星球之外。
在广袤无垠、冰冷死寂的宇宙深空之中。
一艘造型古朴、巨大无比，仿佛是由一整颗星辰骸骨雕琢而成的……青铜古船，正静静地悬停在那里。
而在那艘古船的船头。
一道身披月白僧袍，面容模糊不清，看不出是男是女的身影，正盘膝而坐。
祂的面前，摆放着一张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棋盘。
棋盘之上，黑白二子，纵横交错，似乎……刚刚结束了一场，惊心动魄的对杀。
似乎是感应到了顾长生的目光。
那道模糊的身影，缓缓地抬起了头，朝着地球的方向，遥遥地，“看”了一眼。
然后，一道温和而又慈悲，却仿佛蕴含着某种世间最深沉之“恶”的宏大声音，跨越了无尽的虚空，首接在顾长生的心底响起。
“一别……三千年。”
“顾施主，别来……无恙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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