证物运输车行驶在通往城市的高速公路上,窗外的夜色正被一线熹微的晨光缓缓撕开。车内,暖气无声地输送着热量,但江寻却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冰冷,仿佛身后那口装着八具婴孩骸骨的木箱,是一个移动的冰窖,正不断侵蚀着他的体温。
手机屏幕己经暗了下去,那串乱码组成的号码,像一个烙印,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。“教授”那经过处理的、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,依旧在耳蜗里回响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,扎进他最脆弱的神经。
输了。
从他踏入孤儿院废墟的那一刻起,不,甚至更早,从他决定伪装成严博文的那一刻起,他就己经踏入了“教授”为他精心设计的舞台。他自以为是的主角,拼尽全力地表演,吸引了所有观众的目光,却只是为了给那个藏在幕后的真正导演,争取到盗取核心道具的宝贵时间。
他带走了“果”,而“教授”,取走了“因”。
一个没有“因”的“果”,是无法解释的罪证。
一个没有“果”的“因”,是空洞无力的指控。
“教授”将这把解开整个谜题的钥匙,一分为二。一把,塞进了江寻的手里,另一把,则握在他自己的掌心。然后,他以一种近乎傲慢的姿态,向江寻发出了邀请。
来吧,带着你的半把钥匙,来见我。让我们一起,把这扇尘封了十年的地狱之门,完全打开。
江寻靠在椅背上,身体纹丝不动,连呼吸都几乎停滞。开车的司机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警员,他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这位来自京城的“严教授”,只觉得这位专家身上散发出的气场,比车后那箱骸骨还要令人心悸。他不敢多言,只能握紧方向盘,专心致志地将车开得又快又稳。
绝望,像潮水般,从江寻的心底涌起,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。他所有的计划,所有的反抗,在“教授”那上帝视角般的布局面前,都显得如此可笑,如此不自量力。对方就像一个棋艺通神的棋手,而自己,只是一个刚刚学会规则的学徒,每一步,都被计算得清清楚楚。
不。
不能就这么认输。
就在那股名为“放弃”的念头即将占据高地时,江寻的脑海中,猛地闪过导师陈国忠那温和而又坚毅的脸庞,闪过林薇那双充满了不甘与决心的眼睛,闪过那口木箱里,蜷缩在一起的、冰冷的白骨。
他猛地睁开双眼,那双一度被绝望笼罩的眸子里,重新燃起了一点冰冷的火焰。
【思维殿堂,启动。】
他在心中,默念指令。
瞬间,车厢内嘈杂的引擎声、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,以及窗外呼啸的风声,都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,迅速远去。江寻的意识,被抽离出现实世界,沉入了一片无尽的、纯白色的虚无空间。
这里,是他的绝对领域。一个没有任何情感干扰,只有纯粹逻辑与信息的思维圣殿。
一个巨大的、半透明的虚拟屏幕,在他面前缓缓展开。
江寻的意识体,或者说,他的精神,站在屏幕前,眼神恢复了绝对的冷静。他伸出手,开始在这片思维的画布上,构建眼前的死局。
首先,是三个代表着主要玩家的符号。
一个是他自己,代号“棋子”。旁边标注着他目前拥有的资源:【婴孩骸骨】、【陈国忠的笔记本】、【大犯罪家系统】以及即将失效的【千面】伪装。
第二个,是林薇,代号“猎犬”。她拥有的资源是:【倒立十字架木板】、【银色小钥匙】以及整个警方的调查系统。
第三个,也是最核心的,是“教授”,代号“执棋者”。他拥有的资源是:【非法药物实验报告】、对江寻过去的绝对了解,以及……未知的、庞大的幕后势力。
江寻看着这三个符号,以及它们之间犬牙交错的联系,整个局势,一目了然。
“教授”的目标,从始至终都不是简单地将自己送进监狱。否则,他只需要将那份实验报告匿名寄给警方,就足以给自己定下死罪。他大费周章地设计这一切,更像是一种……仪式。一种充满了恶趣味的、挑选“继任者”的加冕仪式。他要的,不是一个简单的结果,而是一个精彩的过程。他想看自己在这个必死的棋盘上,如何挣扎,如何起舞。
而林薇,则是这个棋局中最大的变数。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演个反派,我竟上了犯罪榜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,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猎犬,虽然暂时被引开了方向,但她手中的那枚“银色小钥匙”,就是“教授”留下的“请柬”。她迟早会顺着这条线索,重新咬上来。
那么,自己呢?
江寻凝视着代表自己的那个“棋子”符号,陷入了沉思。
表面上看,自己己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。接受邀请,去见“教授”,是唯一的选择。否则,“教授”只需要将那份报告公之于众,自己就会立刻成为全国通缉的、背负八条人命的杀人魔。
但是,去,就意味着踏入对方的主场,生死,皆在对方一念之间。
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。
不。
任何完美的布局,都一定存在破绽。
江寻的目光,在虚拟屏幕上飞速扫过,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。
“教授”的信息优势,是压倒性的。他知道江寻的过去,知道陈国忠的秘密,知道孤儿院的真相。而江寻对他,却几乎一无所知。
这种极致的信息差,才是自己陷入被动的根本原因。
想要破局,就必须在见到“教授”之前,尽一切可能地,去缩小这种信息差!
“教授”说,请柬,己经放在了该去的地方。而林薇,在十字架木板下,找到了那枚银色的小钥匙。
这说明了两点。
第一,“教授”默认这枚钥匙,最终会落到自己手上。他算准了自己能够摆脱林薇,或者说,他根本不在乎林薇是否拿到钥匙,因为他相信,自己最终一定会为了这把钥匙,而主动去找林薇。
第二,这枚钥匙,能打开的,一定是与“教授”的最终舞台,或者说,与孤儿院的真相,首接相关的某个“锁”。
这个“锁”,就是自己唯一能够扳回一城的机会!
如果能在见到“教授”之前,就提前打开这个“锁”,拿到里面的东西,那么,自己就能在踏入最终决战的舞台时,手里多一张,连“教授”都不知道的底牌!
想到这里,江寻的思路,豁然开朗。
他的意识,在思维殿堂中,迅速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。虚拟屏幕上的信息,开始疯狂地重组、推演。
首先,钥匙现在在林薇手上,想要拿到它,几乎不可能。但是,自己并不需要拿到钥匙的实体。自己需要的,是知道这把钥匙,能打开什么。
林薇拿到钥匙后,会做什么?她一定会立刻对这枚造型古朴的钥匙展开调查。她会去查本市,乃至全省,所有可能使用这种老式钥匙的地方。银行的保险箱,老式建筑的储物柜,私人信箱……
而自己,拥有【演技神髓·心理侧写师】的能力,完全可以预判她的调查方向,甚至……抢在她前面!
其次,时间。
【千面】的伪装,还剩下不到二十三个小时。这是自己以“严博文”身份行动的最后时限。而“教授”,只给了自己见面的邀请,却没有规定具体的时间。这看似宽容的背后,实则隐藏着更深的算计。他给的时间越是充裕,就越证明,他自信无论自己做什么,都无法逃出他的掌控。
这恰恰是自己的机会。
必须利用这最后的时间,利用“严博文”这个合法身份提供的便利,去找到那个“锁”!
江寻的意识体,在纯白的空间中,缓缓握紧了拳头。那股几乎将他压垮的绝望,己经被一种更加冰冷、更加锋利的战斗意志所取代。
他不再是被动等待审判的囚徒。
他要做一个,在行刑之前,亲手为自己锻造出一把武器的……死士。
意识,回归现实。
江寻猛地睁开双眼,眼底的迷茫与绝望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,是狼一般的冷静与决绝。
“师傅。”他开口,声音平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“哎,严教授,您醒了?”开车的司机被他吓了一跳,连忙应道。
“不去机场了。”
“啊?”司机愣住了,“那……那我们去哪儿?”
江寻转过头,看向窗外那座在晨光中逐渐苏醒的城市轮廓,缓缓地,吐出了一个让司机感到无比意外的地址。
“去省公安厅,档案数据中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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