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静。
死一般的寂静之后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震撼。
走廊里的苏家人，像是被施了定身法，一个个僵在原地。他们的目光穿透玻璃，汇聚在那个从容收针的年轻人身上。方才那短短三分钟，对他们而言，仿佛经历了一场从地狱到天堂的轮回。
最先打破沉默的，是苏家家主苏文山。他一个箭步冲上前，却又在病房门口生生停住，似乎怕惊扰了什么。他转过身，对着刚刚走出来的陈凡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陈神医！请受苏文山一拜！您救了我父亲，就是我们整个苏家的大恩人！”
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分犹豫，称呼也从“这个年轻人”变成了毕恭毕敬的“陈神医”。
苏明哲站在一旁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嘴巴张了几次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眼前的事实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，狠狠抽在他脸上，火辣辣地疼。他之前的轻蔑与斥责，此刻都变成了天大的笑话。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判断，在这个布衣青年面前，被碾得粉碎。
而那位医学权威刘主任，则像是失了魂一般，踉踉跄跄地走到玻璃窗前，双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，死死盯着监护仪上那条顽强跳动的曲线。他的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崩塌和重塑。科学无法解释的奇迹，就这么活生生地发生在他眼前。
“太乙九针……回阳蛊……这……这世上真的存在这些东西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眼神中充满了迷茫、恐惧，以及一丝作为学者的狂热。
苏晴雅快步走到陈凡面前，美眸中水光潋滟，既有感激，又有崇拜。
“陈凡，谢谢你！我……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！”
陈凡对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，只是对苏晴雅微微颔首，然后平静地说道：“苏老爷子体内的蛊虫只是暂时被我的金针封住，并未根除。这七日是关键，我的九根金针会持续向他体内渡送生机，同时镇压蛊虫。七日之后，蛊虫最为虚弱，那时我再出手，方可一劳永逸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苏文山和刘主任，语气加重了几分：“记住我的话，这期间，任何人不得移动他，不得给他注射任何药物，更不得拔掉我留在他身上的金针。否则，蛊虫反噬，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。”
这番话不带任何感情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苏文山连忙点头如捣蒜：“神医放心！我立刻安排人二十西小时守在这里，绝不让任何人靠近我父亲半步！”
说罢，他转向刘主任，语气己经恢复了上位者的果决：“刘主任，今天辛苦你了。从现在开始，我父亲的治疗，全权由陈神医负责。医院方面，请你安排好后续的观察工作，但不要进行任何干预。”
刘主任浑身一震，从失神中惊醒。他复杂地看了一眼陈凡，最终长叹一口气，苦涩地点了点头。在绝对的事实面前，任何权威和资历都显得苍白无力。他知道，从今天起，江城医学界的天，恐怕要变了。
“陈神医，您的大恩大德，我们苏家无以为报。”苏文山姿态放得极低，试探着问道，“不知您有什么要求，无论是金钱、地位，只要我们苏家能办到的，一定万死不辞！”
苏明哲也反应过来，虽然心中依旧别扭，但也知道这是笼络这位奇人的最好时机。他也跟着附和道：“是啊，陈神医，您开个价。一个亿，十个亿？只要您开口！”
在他们看来，如此惊世骇俗的医术，必然要用世俗最顶级的财富来衡量。
然而，陈凡却缓缓摇了摇头，目光越过他们，落在了苏晴雅的身上。
“我救他，并非为了钱财。”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从贴身的口袋里，取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十分仔细的小方块。他一层层揭开油纸，露出来的，是一份微微泛黄的陈旧信纸。信纸的字迹己经有些模糊，但依旧能看出笔锋苍劲有力。
“我下山，只为完成师父的遗命，履行一桩婚约。”
此言一出，整个走廊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。
苏文山和苏明哲脸上的感激之情僵住了，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不解。
婚约？什么婚约？
苏晴雅也是一脸茫然，她看着陈凡手中的那张纸，心中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。
陈凡将那张信纸展开，递到苏文山面前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走廊。
“十八年前，我师父云游至此，偶遇苏老太爷。二人一见如故，相谈甚欢。当时苏老太爷曾遇一劫，是我师父出手化解。作为报答，也为结下善缘，苏老太爷亲笔写下这份婚书，将他当时刚出生的孙女，许配给我师父门下唯一的弟子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平静地看向苏晴雅。
“那名弟子，就是我。那位刚出生的孙女，就是苏晴雅小姐。”
轰！
这句话，如同一颗重磅炸弹，在苏家人心中轰然炸响。
苏文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，震惊、怀疑、荒唐、凝重，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。他接过那张婚书，手指微微颤抖。上面的字迹和印章，确实是他父亲的手笔，绝无伪造的可能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荒谬！”苏明哲第一个跳了起来，指着陈凡怒斥道，“你休要胡言！什么年代了，还搞指腹为婚那一套？你救了我爷爷，我们苏家感激你，会给你足够的报酬。但想借此攀上我们苏家，简首是痴心妄想！”
他上下打量着陈凡，一身廉价的布衣，全身上下加起来恐怕都不到两百块。而他的妹妹苏晴雅，是江城第一名媛，苏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之一，追求者非富即贵，皆是人中龙凤。让苏晴雅嫁给这么一个从山里冒出来的穷小子？这简首是对苏家的侮辱！
苏晴雅也彻底呆住了。她怎么也想不到，自己请回来救爷爷的恩人，转眼间就成了自己的未婚夫。她看着陈凡那张清秀而平静的脸，心中五味杂陈。感激是真的，但要让她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婚约，嫁给一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，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。
“陈先生，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？”苏晴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，“这都什么年代了，婚姻大事应该由自己做主。我相信爷爷当年也只是一句戏言……”
陈凡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，仿佛早料到他们会有此反应。
他没有与苏明哲争辩，只是看着苏文山，淡淡地说道：“信物在此，白纸黑字。我师父一生信守承诺，我也一样。我下山，一为报苏小姐当年的带路之恩，前来救人。二为履行这桩婚约。至于你们认与不认，是你们苏家的事。”
说完，他将那封婚书轻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，转身便要离去。
“我会在江城盘桓七日。七日之后，我会再来为苏老太爷拔除蛊虫。届时，也希望苏家主能给我一个答复。”
他的背影孤高而决绝，没有半分拖泥带水。
“等一下！”苏文山猛地开口叫住了他。
这位执掌苏氏集团多年的商界枭雄，此刻额头己经渗出了冷汗。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。
拒绝？
开什么玩笑！父亲的命还捏在此人手中。七日之后，还需要他来彻底根治。更何况，这人拥有一手起死回生的通天医术，这样的人物，只能结交，万万不能得罪！若是将他推开，万一他拂袖而去，父亲的病怎么办？这江城，乃至全国，谁还能救？
更深一层，那个给父亲下蛊的幕后黑手，显然不是凡俗之辈。苏家树大招风，敌人众多，但能用上“蛊”这种诡异手段的，绝非善类。苏家需要一个能对抗这种力量的靠山。而眼前这个年轻人，无疑是最佳人选。
答应？
可晴雅是他的心头肉，苏家的掌上明珠。就这么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山野小子？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理智上，他都难以接受。苏家的脸面往哪搁？晴雅的幸福又该怎么办？
短短几秒钟，苏文山心中己经天人交战。
最终，他深吸一口气，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“陈神医，请留步。”他快步走到陈凡面前，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，“婚约之事，事关重大，我们需要从长计议。但您对苏家的恩情，我们铭记在心。您初到江城，想必没有落脚之处，不如就先住在我苏家，也好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，方便您随时观察我父亲的情况。”
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，既表达了诚意，稳住了陈凡，又没有立刻答应婚事，为自己争取了缓冲的时间。
苏明哲还想说什么，却被苏文山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。
陈凡脚步一顿，回头看了他一眼，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盘算，但并未点破。
他点了点头：“也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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