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白敬臣颤抖着双手，重新启动那艘经过改装的现代快艇，缓缓驶离那片终年笼罩着迷雾的禁忌海域时，他的大脑依旧处于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恍惚状态。
他回头望了一眼那艘静静悬浮在迷雾边缘，仿佛亘古不变的漆黑古船，又看了看身前不远处，那个负手立于快艇船头，衣袂在海风中猎猎作响的少年背影，只觉得这一天一夜的经历，比他过去一百多年的人生加起来，还要光怪陆离，还要颠覆认知。
神陨之地，怨念之主，一矛破界，万古神心。
北海垂钓，天人对峙，言出法随，帝气炼心。
任何一件事情单独拿出来，都足以在整个修行界掀起滔天巨浪，成为流传千古的传说。而现在，这些传说，就这么活生生地，发生在了他的眼前。
他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感觉，仿佛自己不是去执行救援任务，而是不小心闯入了一场……神话史诗的现场。
而这场史诗的唯一主角，便是眼前这位……年仅十八岁的姜家曾孙。
林清晏的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。她静静地坐在一旁，美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姜子航的背影，那清冷如月的眸子里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于虔诚的狂热。
她想起了自己最初在江城见到姜子航时的情景。那时，她只觉得他是一个天赋异禀，背景神秘的少年天才。后来，在云州，她见识到了他的雷霆手段，认为他是一位杀伐果断，智谋近妖的绝世枭雄。
而现在……
天才？枭雄？
这些词汇，在“一念灭世”、“硬撼天人”的神迹面前，显得是何其的苍白与可笑。
她终于明白，自己，以及整个“归墟”，从一开始，就远远低估了这位的存在。
他根本不是池中之物，甚至不是江海之龙。
他，是那翱翔于九天之上，俯瞰万古星河的……神！
快艇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白浪，朝着云州港的方向，疾驰而去。
随着距离那片迷雾越来越远，阳光也变得越来越明媚，那股压抑在心头的阴冷与死寂，终于被温暖的日光驱散。一切，仿佛都回归了正常的现代社会。
但白敬臣和林清晏都清楚，他们的世界，再也回不去了。
……
与此同时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。
一座不对外开放，地图上没有任何标注的秘密庄园深处。
这里，是华夏最神秘的超凡组织，“归墟”的总部。
在一间充满了古典韵味，墙壁上却悬挂着实时监控全球灵气波动的巨大电子屏幕的会议室内，气氛凝重到了极点。
七位气息渊深，不怒自威的老者，正襟危坐在一张巨大的紫檀木圆桌旁。他们，便是“归墟”的最高决策层——七大长老。
每一位，都是跺跺脚，便能让一方修行界为之震动的顶尖人物，修为至少都在筑基后期，甚至有两位，己经触摸到了金丹期的门槛。
但此刻，这七位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定海神针，脸上却都带着一丝……难以掩饰的震惊与疑惑。
就在刚才，他们同时收到了来自北海方向的，数道极其异常的能量波动警报。
第一道，是一股充满了“终结”与“寂灭”意味的恐怖道韵。那股道韵，虽然只是一闪而逝，却让总部用于监测法则波动的“观天镜”，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尖锐的警报！根据“观天镜”的反馈，那种力量的层级，己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，似乎……与传说中的“轮回”、“冥府”有关！
紧接着，第二道波动传来。
那是一股……霸道，尊贵，仿佛凌驾于诸天万道之上的……紫金色意志！
这股意志出现的瞬间，整个“观天镜”的镜面，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……遮蔽了！仿佛有一位无上的君王，不允许任何人，窥探他的行踪！
“观天镜”失灵，这在“归墟”成立数百年的历史上，还是头一遭！
最后，也是最让他们心惊胆战的，是第三道气息。
那是一股……与天地相合，与万物同律的……“天人”之境的气息！
北海迷雾之中，那位传说中的“守门人”，苏醒了！而且，似乎还与那股霸道的紫金色意志，发生了……短暂的交锋！
“查！”
“不惜一切代价，查清楚北海到底发生了什么！”
大长老，一位须发皆白，面容清癯的老者，猛地一拍桌子，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白敬臣和林清晏的通讯，依旧无法接通吗？”
“是的，大长老。”负责情报的三长老摇了摇头，脸色凝重，“北海迷雾有隔绝一切信号的特性。我们只知道，他们三天前，为了救援失联的王权，驾驭快艇，进入了迷雾深处。”
“胡闹！”脾气最为火爆的二长老怒哼一声，“那片禁区，是我‘归墟’明令禁止深入的地方！白敬臣一个云州负责人，哪来这么大的胆子？”
“是……是那位姜公子。”三长老的语气，有些复杂，“根据云州分部传来的最后一条讯息，是那位姜公子，要求他们一同前往的。”
“姜公子……”
听到这个称呼，会议室内的气氛，瞬间变得更加微妙起来。
在座的七位长老，脑海中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个少年的身影。
那个以雷霆之势，整合了整个江南修行界，让天宝阁阁主都卑躬屈膝的神秘少年。
那个被“观星楼”窥探，却引得对方楼主亲自上门，向姜家那位……赔礼道歉的少年。
那个……被他们一致认定，背后站着一位……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……老怪物的少年！
“难道说……北海的异动，与他有关？”一位长老忍不住猜测道。
“不可能！”二长老立刻反驳，“那可是天人合一的‘守门人’！就算是他背后那位，也不可能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，会议室厚重的雕花木门，却被“砰”的一声，猛地推开了。
一个身穿黑色劲装，神色慌张的情报人员，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，手里高举着一个加密的通讯器。
“大……大长老！白……白敬臣的紧急通讯！接通了！”
什么？！
满座皆惊！
所有长老的目光，瞬间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通讯器上！
大长老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沉声喝道：“接进来！开免提！”
“是！”
下一秒，白敬臣那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，与无法抑制的狂热的声音，从通讯器中，清晰地传了出来。
“总部！总部！我是白敬臣！任务……任务己完成！王权己成功救出！我与林清晏，还有……姜公子，正于返航途中！预计三小时后，抵达云州港！”
他的声音，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断断续续，但每一个字，都如同惊雷一般，在七位长老的耳边炸响！
他们……活着出来了？！
而且，还成功救出了王权？！
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？！
要知道，那片迷雾，别说是他们，就算是金丹老祖进去，也是九死一生！
大长老强忍着心中的震撼，用尽量平稳的声音问道：“白敬臣，立刻向我们汇报，北海迷雾之中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那些异常的能量波动，是怎么回事？”
通讯器那头，沉默了片刻。
似乎是在组织语言。
良久，白敬臣那带着无尽敬畏与颤抖的声音，再次响起。
“禀……禀告大长老。”
“关于北海的异动……属下……无法用语言形容。”
“属下只能说……我们……我们亲眼见证了一场……神迹！”
“而创造这场神迹的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是……姜公子！”
……
“归墟”总部的震动，远在海上的姜子航，自然无从知晓。
此刻，他正站在船头，迎着海风，闭目养神。
炼化了那颗“神心”之后，他不仅消耗的本源之力尽数恢复，修为更是隐隐有了再次突破的迹象。
更重要的是，他从那颗心脏的记忆碎片中，得到了许多……关于万年前“天庭”的，极其珍贵的信息。
比如，他知道了那所谓的“执法者”，是一个名为“天刑殿”的，首属于天帝的暴力机构。其职责，便是追杀所有背叛天庭的“罪人”，执行“天罚”。
比如，他知道了那所谓的“叛将之心”，其原主，名为“破军神将”，曾是天庭麾下，战功赫赫的一员猛将。他之所以背叛，似乎与一场……名为“伐天之战”的，更加古老、更加禁忌的战争有关。
这些信息，虽然依旧零碎，却让他对自己那位老祖宗的身份，以及万年前那场大变故的真相，有了更加清晰的猜测。
“看来，这个世界，比我想象的……要有趣得多。”
姜子航缓缓睁开双眼，眺望着远处己经隐约可见的海岸线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。
就在此时，他口袋里的手机，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他拿出来一看，是一条来自天宝阁阁主，孙谦的加密短信。
短信的内容，很简单，只有一句话。
“姜公子，帝尊有令，请您于三日之内，赴京城一叙。事关……‘龙脉’。”
龙脉？
姜子航的眉头，微微一挑。
这个词，他并不陌生。在他老祖宗留给他的传承记忆中，有过相关的记载。
那是……维系一颗星球，乃至一个世界生机与气运的……本源核心。
也是所有修行者，都梦寐以求的……无上至宝。
天宝阁背后那位神秘的“帝尊”，突然在这个时候，邀请自己去京城，谈论“龙脉”之事。
这其中，又有什么深意？
姜子航的目光，变得深邃起来。
他能感觉到，一张无形的大网，似乎正在缓缓地，以他为中心，铺展开来。
从幽魂殿，到长白高家，再到北海的“守门人”，以及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“天刑殿”和“龙脉”。
所有的一切，都仿佛在预示着，这个看似平静的世界，其水面之下，正有……暗流在汹涌。
“京城么……”
他收起手机，低声自语。
“也好。”
“有些旧账，也该去……算一算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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