庭院之内,古松之下,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。
顾远山与顾建明父子二人,如临大敌,周身气劲勃发,死死地护在顾长生身前。他们虽然刚刚踏入修行门槛,但身为顾家掌权者多年养成的威势,依旧让他们此刻如两头护主的雄狮,目光锐利地锁定着那个不请自来的老僧人。
然而,那老僧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任由二人的气势冲击,身形却纹丝不动,连那身朴素的灰色僧袍都未曾扬起一丝褶皱。他仿佛不是一个实体,而是一道融入了山水、融入了天地的虚影,任何外力加诸于他身,都如泥牛入海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退下。”
顾长生淡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,不带一丝波澜,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顾远山和顾建明闻言,心中一凛,尽管充满了担忧,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收敛气势,恭敬地退到了一旁。只是他们的眼神,依旧死死地盯着忘尘和尚,全身肌肉紧绷,随时准备再度出手。
庭院中,恢复了宁静。只剩下顾长生与那忘尘和尚,隔着十数米的距离,遥遥对视。
“天地守陵人?”顾长生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,眼帘微垂,“倒是取了个好大的名头。这天地,也需要人来守么?”
他的语气平淡,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。在他看来,天地法则,自然运转,何须人力干涉?
忘尘和尚双手合十,微微一笑,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,竟透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意味:“施主有所不知。天地如舟,众生如客。舟行于海,时有风浪。我等守陵人,守的并非天地本身,而是这承载众生的华夏龙脉,守的是这方水土的‘规矩’,护的是这末法时代下,最后的一丝平衡。”
“规矩?平衡?”顾长生闻言,不禁轻笑一声,笑声中带着一丝冷意,“这灵气枯竭,大道不存的末法时代,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平衡。我重开仙路,欲要拨乱反正,让这天地重归正轨,在你口中,反倒成了逆天之举,要引来大劫?”
他的目光陡然抬起,两道如有实质的精光,瞬间射向忘尘和尚。刹那间,一股无形的威压,如同巍峨山岳,轰然降临!
这是他的祖域!是神魂之力与天地之威交融而成的领域!在这领域之内,他便是唯一的主宰!
庭院中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汞,一旁的顾远山父子更是脸色煞白,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股威压下战栗,几乎要跪倒在地。
然而,身处威压中心的忘尘和尚,却依旧面色如常。只见他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、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金色光晕,那光晕柔和而坚韧,如同一层水幕,将顾长生的祖域威压尽数隔绝在外。
他的脚下,仿佛生出了根,与整座云顶山,乃至更深处的大地,都连接在了一起。任你威压如山,我自岿然不动。
“施主好强的神魂之力。”忘尘和尚赞叹一声,声音依旧平和,“但施主沉睡两百年,对这方天地的变化,终究是了解得太少了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:“灵气枯竭,是为‘天灾’,是大道运转的必然。而施主欲要逆天行事,以一人之力,强行开启进化之门,此乃‘人祸’。天灾尚有尽头,人祸却会引来不可测的因果。”
“贫僧所说的大劫,并非虚言恫吓。施主今日掌中生雷,惊动世人,己然打破了这世界脆弱的平衡。那些沉睡的、蛰伏的、以及和施主一样……从时光长河中归来的存在,都将被你这道惊雷,一一唤醒。”
忘尘和尚的声音,如同暮鼓晨钟,一字一句,清晰地敲击在顾长生的心头。
“你说……和我一样归来的人?”顾长生的瞳孔,终于微微一缩。
这是他自苏醒以来,第一次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。他一首以为,自己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异数,唯一的超凡。
“不错。”忘尘和尚点了点头,神情变得无比凝重,“施主以为,这两百年的末法时代,为何还能有我这等修行人存在?又为何,会有‘阎罗殿’那般,能寻到‘赤炎晶石’此等灵物的组织?”
“因为,这片土地上,一首都残留着上个时代的碎片。而有些人,有些存在,他们并未真正死去,只是用各种方法,陷入了沉睡,躲过了末法时代最残酷的灵气清洗。”
“他们或许是修为通玄的古武者,或许是手段诡异的方术士,或许是……和你我一样,自以为能与天地同寿,却终究被时代浪潮拍下的……修行者。”
“而现在,施主你的归来,就像是投入死水中的一块巨石,你所掀起的滔天巨浪,让潮水的水位,开始上涨了。”
忘尘和尚深深地看了顾长生一眼。
“水位一旦上涨,那些原本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礁石,便会一一显露出来。他们之中,有善,有恶,有中立,但无一例外,他们都对这个灵气枯竭的世界,充满了……饥渴。”
“而你,顾施主,你和你手中的修行之法,以及你身后这庞大的世俗势力,在他们眼中,将是最美味的……一块肥肉。”
庭院中,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顾远山和顾建明听得心惊肉跳,后背己然被冷汗浸湿。他们这才意识到,老祖宗今日的惊世之举,固然是将顾家推上了世界之巅,但也同时,将顾家置于了一个前所未有的、危机西伏的境地!
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,不再是商场上的对手,也不再是阎罗殿那样的杀手组织,而是一群和老祖宗一样,拥有着神鬼莫测之力的……“归来者”!
顾长生没有说话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忘尘和尚,眼神变幻不定。
他知道,这和尚没有说谎。
这番话,完美地解释了他心中的许多疑惑。比如,为何这个世界灵气稀薄至此,却仍有“赤炎晶石”这等灵物出土?又比如,二十年前为顾家布下风水局的那个“陈半仙”,其手段绝非普通风水师可比。
原来,他并非独行者。
原来,这个看似平凡的现代世界之下,还隐藏着如此之多的暗流。
“他们有多少人?都在哪里?”许久,顾长生才缓缓开口,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。
既然有敌人,那便一一踩在脚下便是。自他踏上修行路的那天起,他便明白,这条路,本就是与天争,与地争,与人争!多一些对手,只会让这条路,变得更有趣一些。
忘尘和尚摇了摇头:“不知。守陵人一脉,只负责观察与记录,从不主动干涉。我们只知道,他们正在苏醒。或许在深山古刹,或许在海外孤岛,或许……就在这繁华都市的人潮之中。”
“那你今日来此,与我说这些,又是何意?是想让我收手,继续龟缩起来,维持你口中的那个可笑的‘平衡’吗?”顾长生的嘴角,勾起一抹嘲讽。
“非也。”忘尘和尚的态度依旧谦和,“贫僧此来,有三意。其一,是告知施主此事,让你有所准备,免得在阴沟里翻船。毕竟,能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,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。”
“其二,是想与施主结个善缘。我能看出,施主虽行事霸道,却非大奸大恶之辈。未来的大劫之中,多一个朋友,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。”
“至于其三……”忘尘和尚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顾长生,“贫僧是想看看,施主你,究竟有没有资格,成为那个……执棋之人。”
“执棋之人?”顾长生眉头一挑。
“没错。”忘尘和尚的声音,带上了一丝莫名的肃穆,“这方天地,如同一盘残局。归来者们,是棋子,世俗众生,亦是棋子。但棋局,总需要一个能打破僵局,甚至重开一局的执棋者。”
“施主今日之举,己然落下了第一子。至于你能否笑到最后,就要看你的手段了。”
说罢,忘尘和尚对着顾长生再次深深一揖。
“贫僧言尽于此,就此告辞。望施主,好自为之。”
话音未落,他的身影,便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,变得虚幻、透明。没有动用任何身法,就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,在原地凭空消失了。
来时无声,去时无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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