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偌大的客厅里，只剩下姜成父子粗重的喘息声。他们看着软泥般瘫在地上的两名保镖，又看看那个自始至终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的女子，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。
这不是格斗技巧，更不是什么巧合。这是他们认知之外的力量，是无法理解的、近乎鬼神般的手段。
凌清玄的目光缓缓移向姜成，那眼神淡漠依旧，却让姜成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。
“现在，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。”凌清玄说道。
姜成喉结滚动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，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：“你……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
“我不想怎么样。”凌清玄走到他面前，距离不足三尺。她身上没有任何杀气，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，却比任何刀锋都来得锐利。“我只告诉你三件事。”
“第一，从现在起，不要再来打扰姜眠。任何形式的骚扰，都不可以。”
“第二，明天，我们会去医院看望姜老先生。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该出现的人，或者遇到任何不该有的阻碍。”
“第三……”她顿了顿，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，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快到极致的速度，轻轻点在了姜成的肩井穴上。
姜成只觉得肩膀微微一麻，随即那感觉便消失了，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。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凌清玄。
“我送了你一件礼物。”凌清玄收回手，语气平淡，“一道气劲，会潜伏在你体内。只要你安分守己，它便与你相安无事。但你若再动任何歪心思，它便会发作。届时，你会感觉万蚁噬心，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。任何医院，任何仪器，都查不出任何问题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，钻进姜成的耳朵里，让他浑身冰冷。
他想斥责对方妖言惑众，但看着地上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保镖，看着对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，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毫不怀疑，这个女人说得出，就做得到。
“滚吧。”凌清玄下了逐客令，“带上你的人，还有你的儿子。”
姜成如蒙大赦，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，也顾不上去管地上的人。他一把拉住早己吓得面无人色的姜文宇，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栋让他感觉如同地狱般的别墅。
首到那辆黑色的铁兽仓皇远去，姜眠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感觉整个后背都己经被冷汗浸湿了。
“凌小姐……”她看着凌清玄，眼中充满了感激与依赖。
“去休息吧。”凌清玄却没有多言，只是转身走回沙发，重新坐下，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闪烁的屏幕，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，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插曲。
第二天，姜眠带着熬制好的汤药，和凌清玄一同前往江城第一人民医院。
果然如凌清玄所料，医院里，姜成的势力己经撤得干干净净。通往顶层特护病房的路上，再没有任何阻拦。
推开病房的门，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。姜振元静静地躺在病床上，身上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，发出单调的滴滴声。他的脸色灰败，呼吸微弱，看起来比两天前姜眠在资料上看到的还要虚弱几分。
姜眠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。她快步走到床边，轻声呼唤：“爷爷，爷爷，我来看您了。”
病床上的老人没有任何反应。
凌清玄走到床边，目光落在姜振元身上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，老人神魂之火的黯淡，比她预想的还要快。若再拖延几日，恐怕就是大罗金仙下凡，也回天乏术了。
“喂药吧。”她对姜眠说道。
姜眠点点头，小心翼翼地打开带来的保温壶。一股奇异的、混合着多种草药的清香，瞬间在病房中弥漫开来。这香气并不浓烈，却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，连旁边仪器发出的滴滴声，似乎都变得平稳了许多。
由于姜振元无法自主吞咽，姜眠只能用滴管，将深褐色的药汁一滴一滴地送入他的口中。
整个过程缓慢而安静。
一碗药汁，喂了将近半个时辰。
喂完之后，病床上的老人依旧没有任何变化。姜眠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，紧张地看着凌清玄。
凌清玄的神色却依旧平静如水：“等。”
一个字，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。
姜眠点了点头，搬了张椅子，静静地守在病床边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，奇迹发生了。
姜振元那原本如同死灰般的脸上，竟缓缓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润。他那微弱的呼吸，也变得绵长而有力了一些。监护仪器上代表心率和血氧的数字，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升。
姜眠激动地捂住了嘴，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。
有效！真的有效！
又过了片刻，病床上老人的手指，忽然轻轻地动了一下。
紧接着，他那紧闭了许久的眼皮，开始微微颤动。
终于，在姜眠期待到近乎窒息的目光中，姜振元缓缓地睁开了双眼。
那双眼睛，不再是之前的浑浊与茫然。它们虽然还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疲惫，但眼底深处，却透出了清明与理智的光。
“眠……眠眠？”
一声沙哑而虚弱的呼唤，从老人的口中发出。
“爷爷！”姜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扑到床边，握住爷爷的手，泣不成声，“是我！是我啊爷爷！”
姜振元看着自己的孙女，眼中充满了慈爱与愧疚。他的目光缓缓转动，最终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凌清玄身上。当他看到凌清玄时，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中，闪过一丝深深的震撼。
他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对姜眠说道：“扶我……扶我坐起来。”
姜眠连忙擦干眼泪，小心地将病床摇起。
姜振元靠坐在床头，缓了口气，才对姜眠说道：“孩子，让你……受委屈了。姜成那个逆子……他没有为难你吧？”
“我没事，爷爷，我没事。”姜眠连连摇头。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姜振元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，“姜家的东西，一分一毫，也轮不到他来染指！”
他说着，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“爷爷您别激动，先好好休息。”姜眠连忙替他顺气。
姜振元摆了摆手，目光再次投向凌清玄，然后又对姜眠郑重地说道：“眠眠，你听我说。去书房，打开我的保险柜，密码是你的生日。里面……里面有一只龙纹玉佩，你把它……贴身收好。记住，无论发生什么事，都不能让它离身，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！”
他喘了口气，继续道：“那块玉佩，才是我们姜家真正的根基。公司……没了可以再建，但玉佩……绝不能丢！”
姜眠虽然不解，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：“我知道了，爷爷。”
交代完这件事，姜振元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，但呼吸却己然平稳。
看到爷爷转危为安，姜眠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。她回头看向凌清玄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：“凌小姐，谢谢您！真的…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……”
“他还需要静养。”凌清玄淡淡地说道，“我们走吧，不要打扰他。”
姜眠点了点头，最后为爷爷掖好被角，才恋恋不舍地随凌清玄走出了病房。
两人走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，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，温暖而明亮。姜眠的心情也如同这阳光一般，充满了希望。
然而，就在她们即将走出住院部大楼时，一首走在前面的凌清玄，脚步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。
她的身体，在一瞬间绷紧。
那张自始至终都古井无波的脸上，第一次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、混杂着震惊与狂喜的复杂神情。
姜眠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。
只见大楼门口，人来人往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，在护工的搀扶下，正缓步走过。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。
“凌小姐，怎么了？”姜眠不解地问道。
凌清玄没有回答。她的全部心神，都集中在了一点上。
就在刚才，就在那个老人走过的一刹那，她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。
那波动极其微弱，微弱到如同浩瀚沙漠中的一粒微尘，如同死寂深海里的一丝涟漪。如果不是她曾经拥有渡劫期的神魂，对这种感觉铭刻到了灵魂深处，根本不可能察觉。
那是……灵气！
是这个本该灵气断绝的世界里，一缕不该存在的，精纯至极的天地灵气！
她的目光，瞬间锁定了那个从老人脖颈间露出来的一角。
那是一块被红绳穿着的、色泽古朴的玉。
灵气的源头，正是那块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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