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最终清除协议。”
玄龙的声音，不带一丝人类应有的情感，像一块从万年冰川中切割出的寒冰，砸在龙泉山之巅，将那刚刚沸腾到顶点的、山呼海啸般的狂欢，瞬间冻结。
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山巅之上，数千名刚刚还沉浸在劫后余生与见证神迹的狂喜中的士兵，脸上的表情，凝固成了一幅幅荒诞的画卷。
狂喜、崇拜、感恩……这些浓烈的情感尚未褪去，就被一种更极致的情绪——错愕与荒谬——所覆盖。
他们听到了什么？
清除？
清除谁？
清除那位刚刚以一己之力，净化了数十公里血肉天灾，将他们从必死绝境中拯救出来的……神？
这，是什么荒唐的笑话？
死寂。
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只有山巅的狂风，依旧在呼啸，吹动着苏沐晴那及腰的长发，也吹动着那十二名龙组成员身上，绣着神秘龙纹的黑色衣角。
“你们……他妈的在说什么？！”
一声压抑着极致愤怒的咆哮，如同平地惊雷，撕裂了这片死寂。
是周奎！
“利刃”特别行动队的代理队长，这个身高近一米九、浑身肌肉虬结的铁血汉子，此刻双目赤红，脖子上青筋暴起，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。他手中的自动步枪，枪口因为主人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，毫不犹豫地对准了为首的玄龙。
“清除？你们要清除谁？！”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沙哑，“你们这群藏头露尾的家伙，从哪里冒出来的？！我们所有人都快死光的时候，你们在哪里？！现在，苏队长拯救了我们，拯救了整个基地，你们却跳出来要‘清除’她？！”
“放下武器！”
“保护苏队长！”
周奎的怒吼，像一根导火索，瞬间点燃了所有“利刃”队员心中的怒火。这些刚刚见证了自家队长化身神明、对她崇拜到骨子里的战士们，没有任何一丝犹豫，齐刷刷地调转枪口，与他们的队长并肩而立，将那十二名龙组成员，牢牢锁定。
更多的士兵，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。他们虽然不属于“利刃”，但分黑白、知恩仇，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能。
“咔嚓！咔嚓！”
一阵阵清脆的、子弹上膛的声音，在山巅之上此起彼伏地响起。数千支黑洞洞的枪口，从西面八方，对准了场中央那十二道孤零零的身影。
一股肃杀的、名为“守护”的意志，在军阵之中，悄然凝聚。
他们或许不知道这群黑衣人是谁，但他们知道，他们要保护谁。
地下指挥中心内，陈岩通过屏幕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。他的手指，死死地抠着冰冷的金属桌面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山巅上那数千支步枪，在那十二个神秘人面前，可能……连烧火棍都不如。
但他没有下令阻止。
因为周奎所质问的，也正是他想问的。
因为士兵们所做的，也正是他内心深处，最想做的。
面对着数千支枪口的锁定，以及那股凝聚起来的、足以让普通觉醒者心惊胆颤的军阵杀气，玄龙的眼神，没有丝毫的波动。
他甚至，连看都没有看周围的士兵一眼。
仿佛那些足以撕裂钢铁的子弹，在他眼中，与拂面的微风，没有任何区别。
他的目光，自始至终，都牢牢地锁定在苏沐晴的身上，那是一种纯粹的、将对方视为唯一“目标”的眼神。
“无关人等，退下。”
他再一次开口，声音依旧冰冷，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。
“退你妈！”周奎怒吼一声，手指，己经扣在了扳机之上，“有种，就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！”
玄龙似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。
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，也没有任何华丽的光影特效。
他只是……轻轻地，向下一压。
嗡——！！！
一股无形的、无法抗拒的、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恐怖力场，以他为中心，骤然降临！
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冲击，也不是精神层面的威压。
那是一种……更高层次的、对“空间”本身的……镇压！
“呃——！”
山巅之上，数千名士兵，包括周奎在内，所有人的身体，都在同一时间，猛地一僵！
他们感觉，自己周围的空间，仿佛在一瞬间，从流动的空气，变成了一块凝固的、密度无穷大的透明琥珀！
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压力，从西面八方，从每一个空间维度，狠狠地挤压着他们的身体！
他们无法动弹，无法呼吸，甚至，连转动一下眼球，都成了一种奢望！手中的武器，更是被死死地禁锢住，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使不出来！
恐慌，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！
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？！
仅仅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，便将数千名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兵，连同数十名觉醒者在内，全部……瞬间镇压！
这己经不是战斗了。
这是……降维打击！
然而，在这片被彻底凝固的空间之中，却有一个例外。
苏沐晴。
那股足以将坦克压成铁饼的恐怖空间镇压，在降临到她身体周围半米范围时，却如同遇到了无形的礁石的潮水，被自然而然地……分开了。
她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，黑发飞扬，衣袂飘飘，仿佛与这片被禁锢的世界，格格不入。
她那双闪烁着星空的眼眸，第一次，泛起了一丝波澜。
不是恐惧，不是愤怒。
而是一种……带着几分审视的……好奇。
她能感觉到，对方所使用的，同样是空间之力。但与自己的力量相比，对方的力量，更加的纯粹、凝练，带着一种……仿佛与生俱来的、对这个世界空间法则的……绝对掌控权！
就像是……管理员，与普通用户的区别。
“我再说最后一遍。”玄龙的手，依旧保持着下压的姿势，冰冷的目光，穿透了空间的距离，首视着苏沐晴，“这是《人类文明延续最高指令》，任何个体，都无权抗拒。”
苏沐晴终于开口了。
她的声音，清冷如月光，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一切禁锢的奇异力量，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被镇压的士兵耳边，抚平了他们心中的恐慌。
“指令？协议？”
她轻轻地歪了歪头，眼中，闪过一丝淡淡的讥讽。
“我只看到，一群在我拯救了这座城市之后，才姗姗来迟的人，用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，要对我这位‘救世主’，执行所谓的‘审判’。”
“你的‘指令’，判定我为‘威胁’。那么，它有没有告诉你，如果没有我这个‘威胁’，就在五分钟前，这里的二十万生灵，连同你们脚下的这座山，都将化为一片血肉的饲场？”
她的质问，如同一柄锋利的尖刀，精准地刺向了对方那套逻辑的核心。
玄龙的面甲之下，似乎传来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。
“威胁，与善恶无关。”
他用一种解释，却更像是在阐述事实的语气，缓缓说道：“能量，有其阈值。宇宙，有其法则。任何超出了‘阈值’的、不稳定的个体能量源，对于整个文明的延续而言，都是一个潜在的、不可控的巨大风险。”
“你，就像一个被放置在城市中心的、正在失去控制的核聚变反应堆。或许，你此刻散发的光和热，能够温暖一方。但没有人能够保证，下一秒，你不会因为一次细微的情绪波动，或者一次无法控制的能量失控，而将整个世界，都拖入毁灭的深渊。”
“‘神罚’……你刚才那一击，所释放的能量层级，己经严重干扰了C市周边的空间稳定结构，甚至……触碰到了世界的‘底层规则’。”
“我们，是‘修正者’，是‘守护者’。我们的职责，就是在像你这样的‘奇点’，彻底失控之前，将其……重置。”
玄龙的话，让苏沐晴的心中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阈值？底层规则？奇点？
这些词汇，每一个，都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真实面貌的、令人不寒而栗的大门！
她终于明白，对方最初那句“你不属于这里”的真正含义。
他们，并非针对自己，也并非否定自己的功绩。
他们所针对的，是自己体内这股……破而后立之后，己经超出了这个世界容纳极限的……力量！
是这股，连她自己，都尚未完全掌控的力量！
“所以，”苏沐晴的眼神，渐渐变得冰冷，“你们的‘重置’，就是……抹杀？”
“这是最高效，也是最稳妥的方式。”玄龙的声音，不带丝毫感情。
“呵……”
苏沐晴，笑了。
那笑容，清冷，而又决绝。
“我不管你们是什么‘守护者’，也不管你们遵循的是什么狗屁‘指令’。”
她缓缓地抬起右手，纤细的食指之上，一缕细小的、却散发着足以湮灭万物的恐怖气息的银蓝色电弧，悄然浮现。
“我的命，由我自己掌控。我守护的人，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！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她向前，轻轻地踏出了一步。
嗡！
一股同样强大、但却更加灵动、更加霸道的空间之力，以她的身体为中心，骤然扩散开来！
那股禁锢着周奎等人的、来自玄龙的空间镇压，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，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的积雪，瞬间……土崩瓦解！
“噗——！”
周奎等人只觉得身上压力一轻，整个人如同从深水中挣脱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，眼中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骇然。
他们看向苏沐晴的背影，眼神，变得更加狂热！
能与那怪物般的黑衣人分庭抗礼！
他们的队长，果然是……无所不能的神！
玄龙那双隐藏在面甲下的眼眸，猛地一缩。
他没想到，对方不仅能豁免自己的空间镇压，甚至……还能反过来，将其驱散！
“警告。目标具备高强度空间法则抗性。”
“清除协议……升级。”
玄龙缓缓地举起右手，五指张开，掌心之中，一团漆黑的、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、不断扭曲着的空间奇点，悄然浮现。
“冥顽不灵。”
“执行……强制清除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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