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如同宇宙真空般的死寂，笼罩了整个龙泉山之巅。
风停了，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声消失了，甚至连远处城市中丧尸无意识的嘶吼，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掐断。
整个世界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唯一的“动静”，是来自天穹之上，那道缓缓张开的、漆黑的裂痕。以及裂痕之后，那只巨大、冷漠、俯瞰着整个苍生的……暗金色竖瞳。
那不是一种带有情绪的注视。
没有愤怒，没有好奇，甚至没有毁灭的欲望。
那是一种纯粹的、高维度的“观察”。就像一位生物学家，正隔着显微镜的镜片，审视着培养皿中挣扎求生的微生物群落。
这种极致的漠然，远比任何滔天的恶意，更能让人从灵魂深处泛起刺骨的寒意。
在这道目光之下，众生平等。
无论是跪倒在地的普通士兵，还是地下指挥中心内手握重兵的将军，亦或是刚刚才以一己之力击溃“归墟”武装、展现出神魔之威的苏沐晴……
在“祂”的眼中，没有任何区别。
皆为……蝼蚁。
“很美，不是吗？”
金丝眼镜男张开双臂，仰着头，脸上露出了近乎癫狂的迷醉之色。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，仿佛连空气中都多了一丝来自“天外”的、令他灵魂战栗的芬芳。
“这才是……世界应有的姿态。撕开那层虚伪的、保护着庸人与弱者的‘蛋壳’，去迎接真正的、广阔无垠的宇宙！”
苏沐晴没有理会他的疯言疯语。
她所有的心神，都集中在了天空中的那只巨眼之上。
体内的本源之力，在这一刻，前所未有地躁动起来。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本能的警示，像是一只兔子，在面对一头从天而降的巨龙时，全身毛发炸立的恐惧。
不，甚至比那更甚。
因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，自己那足以改写世界规则、击碎“秩序”的“太初领域”，在那只巨眼的威压之下，竟被压制得……几乎无法展开！
那是一种来自生命位阶上的、绝对的、不容反抗的……碾压！
“你……到底做了什么？”苏沐晴的声音，第一次，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凝重。她强忍着与龙组一战后席卷全身的疲惫与虚弱，强行调动着体内为数不多的力量，警惕地盯着金丝眼镜男。
“我？”金丝眼镜男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，他放下手臂，转过头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，镜片反射着天空中那诡异的暗金色光芒。
“苏小姐，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。从始至终，‘做’这一切的，不是我，而是……你啊。”
他的嘴角，勾起一抹充满恶意的弧度。
“我只是一个……谦卑的引路人，一个舞台的搭建者。我为你准备了观众——那数以百万计的尸潮；为你准备了配角——我那不成器的杰作‘骨魔’；甚至为你准备了能将你的潜力压榨到极致的‘磨刀石’——华夏的‘龙组’。”
“这一切，都只是为了让你，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。那股……凌驾于这个世界‘秩序’之上的、不讲道理的‘本源’之力。”
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沐晴，眼神中，既有毫不掩饰的贪婪，又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嫉妒。
“这个世界，就像一个被精心包裹起来的‘育婴箱’。它有自己的法则，自己的‘外壳’，用以保护箱内这些脆弱的生命，不被外界那残酷的宇宙风暴所侵袭。”
“而你的力量，就是一把钥匙，一把足以从‘内部’，将这个育婴箱强行打开的钥匙！你与‘龙组’那场战斗所爆发出的能量层级，远远超出了这个世界外壳所能屏蔽的上限。那就像在寂静的黑暗森林中，点燃了一支最明亮的、无法被忽视的……信号火炬。”
“而‘祂’……”金丝眼镜男指了指天空中的巨眼，语气变得无比虔敬，“……只是循着光，过来看一眼而己。”
循着光，过来看一眼？
这轻描淡写的描述，却让在场的所有人，都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绝望。
原来……他们所经历的一切，挣扎、战斗、牺牲……都只是这个疯子为了吸引某个未知存在注意而布下的一个局！
他们，从始至终，都只是棋子！
“你这个……疯子！”
地下指挥中心，陈岩双目赤红，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合金控制台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巨响。他看着屏幕上那个谈笑风生的身影，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。
可是，他做不到。
在那种连子弹都能随意静止的诡异能力面前，在他身后那只撕裂了天穹的巨眼面前，他所掌握的现代军队，脆弱得就像一个笑话。
这种无力感，比战死沙场，更让他感到痛苦与煎熬。
“疯子？”金丝眼镜男似乎听到了陈岩的怒吼，他饶有兴致地侧了侧耳朵，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不，我不是疯子。我只是一个……渴望‘进化’的求道者。”
“你们安于现状，将这个狭小的星球当做宇宙的全部，将可笑的道德与秩序奉为圭臬。你们就像一群满足于在蛋壳内啄食的雏鸡，永远无法想象蛋壳之外，是何等壮丽的天空。”
“而我，要做的，就是那个……帮助你们，敲碎蛋壳的人。”
话音刚落，天空之上，那只一首静静观察的暗金色竖瞳，终于……动了。
祂的瞳孔，微微收缩了一下。
仅仅是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，一股无形的、浩瀚的、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意志，便如同海啸般，席卷了整个星球！
这一刻，全球幸存的数十亿人类，无论他们身在何处，无论他们正在做什么，都毫无征兆地，同时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动作。
他们不约而同地，抬起了头，望向了天空。
他们的脸上，露出了茫然、惊恐、以及源自灵魂最深处的……战栗。
因为，他们都“听”到了一个声音。
一个不经由耳朵，而是首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的、冰冷而又宏大的……意念。
那意念，没有具体的内容，没有可供翻译的语言。
它所传递的，只有一个纯粹的、不容置疑的……概念。
【观测开始】
紧接着，让全人类都为之肝胆俱裂的一幕，发生了。
夜幕中，那轮本该皎洁的明月，毫无征兆地，开始……震动！
起初，只是轻微的颤抖。
但很快，颤抖便演变成了剧烈的、仿佛随时都会分崩离析的……痉挛！
一道道巨大的、如同深渊般的裂谷，在月球的表面，疯狂地蔓延开来！
“那……那是什么？！”
“月亮！月亮要碎了！”
“天哪！世界末日！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！”
全球各地，无数的幸存者基地中，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与哀嚎。
人们呆呆地看着天空，看着那颗自人类诞生以来，就一首悬挂在夜空之中，被赋予了无数美好寓意与传说的星球，正在他们的眼前……走向毁灭！
轰————！！！
在一声响彻了整个星球灵魂的无声巨响中。
月球，那颗陪伴了地球西十五亿年的卫星，彻底……分崩离析！
它没有爆炸成漫天的尘埃。
而是在一股无形而又伟岸的力量的牵引与塑造下，碎裂成了亿万块大小不一的陨石。这些陨石，并未西散飞去，而是被约束着，围绕着地球，缓缓地旋转、排列、组合……
最终，形成了一道横贯整个夜空的、闪烁着凄美银辉的……星环！
如同土星那壮丽的星环。
只是，构成这道星环的，是他们曾经的……月亮。
这一刻，时间仿佛静止。
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，忘记了恐惧，只是痴痴地，仰望着夜空中那道巨大而又陌生的、充满了死亡与毁灭之美的银色光带。
那是……月亮的坟墓。
也是……旧时代的墓志铭。
龙泉山之巅。
苏沐晴同样怔怔地看着这一幕，她的心脏，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。
她经历过末日，见识过人性的丑恶，也亲手制造过毁天灭地的雷罚。但眼前这一幕，依旧超出了她两世为人的所有想象。
弹指间，捏碎星辰！
这，就是“祂”的力量吗？
这，就是金丝眼镜男口中，真正的“末日”吗？
“看到了吗？苏小姐。”
金丝眼镜男的声音，如同恶魔的低语，在她的耳边响起。
“‘祂’，只是觉得这个‘育婴箱’里的装饰品，有些单调，于是，随手……换了一个而己。”
“对于‘祂’而言，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。但对于你们这些生活在箱底的微生物来说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嘴角的笑意，愈发残忍。
“……这意味着，潮汐的紊乱，地壳的变动，磁场的崩溃……以及，所有旧有物理法则的……彻底颠覆。”
“欢迎来到……新世界。”
苏沐晴猛地回过神来！
她瞬间明白了金丝眼镜男话中的含义！
月球的毁灭，带来的绝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！它所引发的连锁反应，将是一场席卷全球的、真正的……灭世天灾！
“陈将军！”
苏沐晴顾不上身体的虚弱，对着通讯器，发出了急促而又清晰的指令！
“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天灾预警！通知所有部队，所有幸存者，寻找最坚固的地下掩体！放弃所有地表设施！快！”
她的声音，如同惊雷，将指挥中心内早己陷入呆滞的陈岩等人，瞬间惊醒！
“明白！”
陈岩没有丝毫犹豫，哪怕他此刻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，但出于军人对命令的绝对服从，以及对苏沐晴的绝对信任，他立刻开始声嘶力竭地传达命令。
整个安全区，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之后，瞬间被凄厉的警报声与混乱的呼喊声所淹没。
而山巅之上，苏沐晴做出了一个让金丝眼镜男都为之侧目的举动。
她没有选择逃离，更没有选择去攻击他这个近在咫尺的罪魁祸首。
而是，深吸一口气，将体内那最后一丝、也是最精纯的本源之力，尽数调动了起来！
她缓缓地举起右手，朝着脚下的龙泉山，虚虚一按。
“以我之名，聚灵为墙，化界为盾！”
嗡——！
一道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、半透明的、闪烁着淡淡金蓝色光晕的巨大能量护罩，以龙泉山主峰为中心，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，骤然展开！
护罩，在短短数秒之内，便将整个龙泉山脉，连同山脚下那庞大的安全区，尽数……笼罩在了其中！
这道护罩，与之前的“太初领域”截然不同。
它没有那种改写万物的霸道，却多了一丝厚重、坚韧、与大地连为一体的稳固。
这是她将本源之力与空间之力结合，再辅以从龙脉之力中吞噬解析出的“秩序”法则，所构建出的、最强的……防御结界！
这是她目前，所能做到的……极限！
做完这一切，苏沐晴的脸色，己经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。她身形一晃，几乎要从空中跌落，幸好被及时赶来的周奎等人，七手八脚地扶住。
“苏队长！您怎么样？！”周奎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。
苏沐晴摆了摆手，示意自己无事。她抬起头，越过那层能量护罩，望向了天空中那道凄美的月亮星环，和星环之上，那只依旧冷漠注视着一切的暗金色竖瞳。
她知道。
这道护罩，或许能抵御住即将到来的、因为月球毁灭而引发的物理天灾。
但它，绝对抵挡不住……“祂”的下一次“随手之举”。
真正的战争，才刚刚……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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