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川看着女孩掌心那半块黑硬的麦饼，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。
这块饼，对她而言，可能就是最后的存粮，是她安全感的来源。可她现在，却愿意分一半给自己。
他没有拒绝。
在这种环境下，拒绝别人的善意，有时候比接受更伤人。
他伸出手，小心地拿起那半块饼，入手冰冷坚硬，仿佛一块石头。他用尽力气，将这半块饼又掰成了两半，然后将稍大一些的那块，递回到女孩面前。
“我们一人一半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很坚定。
姜无忧愣住了。她看着递到眼前的饼块，又抬头看了看林川温和的眼眸，那双总是充满警惕的眼睛里，第一次泛起了水汽。她没有再推辞，默默地接了过来，然后将属于自己的那份，小口小口地、无比珍惜地送进嘴里。
林川也学着她的样子，将那硬得能硌掉牙的麦饼一点点啃下。饼的味道又干又涩，还带着一股陈腐的霉味，难以下咽。但这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，吃下的第一口，真正带有人情味的食物。
他艰难地吞咽下去，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。
【检测到妻子1幸福度上升，当前幸福度：-3（略微安心）。】
【检测到妻子1忠诚度上升，当前忠诚度：8（初步信任）。】
【奖励：宿主精神力获得微弱滋养，对环境的感知能力略微提升。】
系统的提示音，验证了他的做法是正确的。
就在这时，营地里响起了沉闷的号角声，呜呜咽咽，传出很远。
“开饭了！”外面传来一阵骚动，紧接着是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和碗筷碰撞的叮当声。
“我们也去吧。”林川站起身，拿起角落里入伍时发的、那只缺了个口的陶碗。
姜无忧也跟着站起来，手里捏着一只同样破旧的小碗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隔间，一股混合着饭菜香气和人流汗臭的味道扑面而来。只见校场的一角支起了几口巨大的行军锅，锅里正冒着腾腾的热气，一群伙夫正拿着巨大的木勺在里面搅动。新兵们蜂拥而上，乱糟糟地排起了长队。
林川护着姜无忧，挤进了队伍的末尾。
“小子，你行啊！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林川回头一看，是那个老兵王大黑。他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糊糊，一边吸溜着，一边冲林川挤眉弄眼，“我可听说了，疤脸那伙人在你那儿吃了瘪。你小子可以啊，看不出来，还是个硬茬。”
“黑哥说笑了，只是运气好。”林川谦虚道。
王大黑压低了声音，告诫道：“运气好一次，可不代表次次都好。疤脸那家伙，心眼小得很，今天丢了面子，肯定会找回场子。你小心点，尤其是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，最容易出事。”
林川心中一凛，感激地拱了拱手：“多谢黑哥提醒。”
“别客气，”王大黑摆摆手，又指了指那几口大锅，“看到没，掌勺的那个，叫霍老头。脾气又臭又硬，以前是伙头军的什长，后来犯了事才被贬到这儿。谁都敢惹，千万别惹他，不然他能让你一整天都喝西北风。”
林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、满脸虬髯的老汉，正挥舞着一把几乎有船桨那么大的木勺，将锅里的糊糊舀进新兵的碗里。他一脸的不耐烦，谁要是敢多说一句，他眼一瞪，就能把人吓退三步。
这又是一个关键信息。林川默默将“霍老头”这个名字记在心里。
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。轮到林川时，他将自己和姜无忧的碗一同递了过去。
霍老头面无表情地舀了两大勺黄澄澄的粟米糊糊，正要递给林川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挤了过来，“哎哟”一声，狠狠撞在林川的手臂上。
林川早有防备，下盘一稳，端着碗的手纹丝不动。但那人显然是铁了心要找茬，见一撞不成，竟首接用手肘朝林川的碗底顶去。
是疤脸！
林川瞳孔一缩，躲闪不及。
“哗啦”一声，两碗滚烫的粟米糊糊，一大半都洒在了地上，溅起的泥点子弄脏了几个人的裤腿。
“哈哈哈，书生就是书生，连个碗都端不稳！”疤脸夸张地大笑起来，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。
周围的新兵们都看出了门道，但没人敢出声，纷纷投来或同情、或幸灾乐祸的目光。
姜无忧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，她死死地盯着疤脸，攥着木牌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，身体微微前倾，像一头即将发起攻击的幼兽。
林川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，示意她不要冲动。
他知道，这是疤脸的阳谋。在众目睽睽之下，故意挑衅。如果自己动手，正中他下怀，他可以借着“切磋”的名义，名正言顺地把自己打个半死。如果自己忍气吞声，那今天之后，自己就会成为整个新兵营的笑柄，谁都能来踩一脚。
怎么办？
硬拼，打不过。退缩，死路一条。
电光火石之间，林川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摊混着泥水的糊糊，又看了看面前脸色己经黑如锅底的霍老头。
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瞬间成型。
他没有去看疤脸，而是转过身，对着霍老头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霍叔，对不住！”他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，“小子刚入伍，身体虚弱，手脚无力，没能端稳您亲手盛的饭，浪费了粮食。小子甘愿受罚，今天这顿饭，我们不吃了。”
他这番话，让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包括疤脸。他准备了一肚子奚落的话，准备看林川或暴怒、或求饶，却怎么也没想到，对方竟然来了这么一出。
不吃？在这饿死人的军营里，一顿饭就是一条命，这小子疯了？
霍老头那双铜铃般的眼睛，也眯了起来。他盯着林川，又扫了一眼旁边一脸得意的疤脸，混迹军营多年的他，哪里还看不出其中的猫腻。
他最恨的，一是浪费粮食，二是有人在他的地盘上闹事。
今天，这两样全占了。
林川继续说道：“军粮来之不易，是兄弟们在前方用命换来的。我浪费了，就是对不住那些战死的英魂。这碗，我不要了。我妻子的那份，也请霍叔收回。我们夫妻二人，今天就饿着，算是对自己的惩罚。”
说完，他拉着姜无忧，转身就要走。
他的姿态放得极低，句句都在认错，但每一个字，都像一记无形的耳光，狠狠地抽在疤脸的脸上。
他把自己放在了“爱惜粮食”、“遵守规矩”的道德高地上，把疤脸衬托成了一个无事生非、浪费军粮的无赖。
更重要的是，他把裁决权，完全交给了霍老头。
果然，疤脸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他想发作，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发作的理由。人家都主动认罚不吃饭了，你还能怎么样？
而霍老头，看着林川那清瘦却笔首的背影，又看了看地上那摊可惜的粮食，胸中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。
“站住！”
一声暴喝，如同平地起雷。
林川停下脚步，转过身来。
霍老头没有看他，一双冒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疤脸：“你，过来！”
疤脸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硬着头皮上前：“霍……霍叔，您叫我？”
“老子问你，刚刚是不是你撞的人？”霍老头的声音冰冷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，是不小心……”疤脸还想狡辩。
“不小心？”霍老头冷笑一声，手中的大铁勺“哐当”一声砸在锅沿上，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，“我看你他娘的是精力太旺盛了！新兵营的规矩，敢在老子这儿撒野？！”
他指着旁边一堆小山似的木柴，吼道：“从今天起，你和你这几个跟班，连续七天，负责给伙房劈柴、挑水！什么时候让老子满意了，什么时候再吃饭！现在，给老子滚去干活！”
疤脸和他那几个跟班的脸，瞬间变成了死灰色。
伙房的活，是整个军营最苦最累的杂役，干不完就没饭吃。连续七天，不死也得脱层皮。
“霍叔，我……”疤脸还想求情。
“滚！”霍老头一声怒吼，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的脸上。
疤脸再也不敢多说一句，怨毒地瞪了林川一眼，带着人灰溜溜地跑向了柴火堆。
一场危机，就此化解。
周围的新兵们，看向林川的眼神彻底变了。
如果说上一次是侥幸，那么这一次，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，是如何不动一拳一脚，就让疤脸那样的恶霸吃了大亏。
这己经不是强悍，而是……可怕。
霍老头处理完疤脸，这才重新看向林川，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，但语气依旧生硬：“小子，别以为你耍了点小聪明，老子就看不出来。不过，你比那些只知道用拳头的蠢货强。爱惜粮食，是好事。”
说着，他重新拿起林川的碗，从锅底舀了满满两大勺最浓稠的糊糊，甚至还从旁边的小桶里，夹了两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放进碗里。
“拿着，滚蛋！下次再敢在老子面前浪费粮食，老子把你吊起来打！”
“多谢霍叔。”林川接过沉甸甸的陶碗，再次深深一躬。
他领着姜无忧，在无数敬畏的目光中，走出了人群。
回到那狭小的隔间，两人相对而坐，默默地吃着那碗来之不易的粟米糊糊。糊糊很烫，暖流顺着食道滑进胃里，驱散了身体的寒意。那两块咸菜疙瘩，被林川分给了姜无忧一整块，女孩小口地咬着，咸涩的味道，却让她那双明亮的眼睛，弯成了月牙。
这是林川第一次，在她脸上看到近似于“笑”的表情。
【检测到妻子1幸福度大幅上升，当前幸福度：15（安心）。】
【检测到妻子1忠诚度大幅上升，当前忠诚度：20（信赖）。】
【奖励：宿主敏捷+1。】
【解锁妻子1技能：投掷（初级）——当妻子与宿主并肩作战时，可将此技能临时赋予宿主。】
看着系统面板上跳出的信息，林川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。
敏捷从5点提升到了6点！
更重要的是，竟然解锁了姜无忧的技能，而且还能临时赋予自己！
他看了一眼正小口喝着糊糊的姜无忧，心中越发确定，这个女孩，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流民少女那么简单。她那精准而致命的投掷技巧，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？
他没有问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。现在，他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，彼此信任，比什么都重要。
夜幕降临，熄灯的号角吹响。
两人各自蜷缩在稻草堆的一角。虽然空间狭小，但林川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，给予她足够的尊重。
黑暗中，他能听到她平稳而轻微的呼吸声。
今天，他不仅保住了粮食和尊严，更是在新兵营里初步立足。
但他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
明天，就要开始正式的操练了。那才是真正考验生死的时刻。
他必须，变得更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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