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婚后的玄凛,仿佛打开了某个神秘的开关,将亿万年来积压的、所有未曾言说也无法言说的情感与依赖,尽数倾注在了他的小狐狸身上。这份依赖,细腻入微,无所不在,如同空气般渗透进他们生活的每一个缝隙。
玄凛修为通天,早己无需寻常睡眠,打坐调息便可恢复精力。但不知从何时起,他养成了一個新的“毛病”——唯有阿梨在身边时,他才能进入最深沉的入定状态,心神俱宁。
若阿梨因故晚归,或是像之前一样回了青丘,他便会在冰玉榻上辗转难眠,周身的气息都会变得浮躁不稳,连殿内的霜灯光芒似乎都随之明灭不定。几次之后,阿梨终于发现了这个规律。
于是,每当玄凛需要处理特别繁重、耗神极大的神务(例如推演大规模星轨变动或加固重要边界结界)之前,阿梨便会提前将自己的日程空出来。
这一日,玄凛即将闭关半日,以神力疏通一处淤塞的地脉寒枢。临进入静室前,他站在门口,看着正在暖阁里摆弄一盆新移栽的冰魄兰的阿梨,脚步像是被钉住了,欲言又止。
阿梨抬起头,看到他那副明明想说什么却又碍于神君威严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,心里顿时软成了一滩春水。她放下手中的小冰铲,笑吟吟地走过去,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:“夫君是要去疏通寒枢吗?”
“嗯。”玄凛低低应了一声,目光落在她带着泥土和灵草清香的手指上。
“那我去静室外面等你好不好?”阿梨歪着头,眼中闪着狡黠的光,“我就在门外看书,不吵你。等你出来了,第一眼就能看到我。”
玄凛的眼底瞬间像是落入了星辰,亮得惊人。他用力回握了一下她的手,又迅速松开,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动作,但嘴角那抹极力压制却依旧上扬的弧度出卖了他。“……随你。”他故作平淡地吐出两个字,转身进了静室,关门的动作却比平时轻柔了数倍。
阿梨忍着笑,果然搬了个软垫,拿着一卷闲书,就坐在了静室门外的廊下。她知道,他不是需要她的保护,而是需要她的存在本身,作为他心神归来的“锚点”。
果然,这次玄凛闭关异常顺利,出来时神清气爽,眸中湛然,看到门外托腮等着他的阿梨,很自然地便伸手将她拉起,拥入怀中,仿佛完成了某种必不可少的仪式。
霜神域物资相对匮乏,多以蕴含寒气的灵果、冰晶为食。阿梨来了之后,才渐渐引入了一些青丘的特产。而玄凛,也迅速展现出了在“吃食”上对阿梨的依赖。
他并非对食物有要求,而是对“经由阿梨手”的食物情有独钟。神侍精心准备的、灵气最充沛的“万年雪莲蕊”,他可能只是浅尝辄止。
但若是阿梨心血来潮,用她那半生不熟的厨艺,煮出一碗可能火候欠佳、味道也平平的灵谷粥,他却能面不改色地喝得干干净净,甚至还会认真地评价一句:“尚可。”
若是阿梨亲手喂到他嘴边,那效果更佳。哪怕是他平日并不十分喜欢的、带着酸甜味的青丘朱果,只要是她指尖拈着递过来,他都会顺从地张口,甚至会在她抽回手指时,若无其事地用舌尖轻轻掠过她的指尖,惹得阿梨一阵脸红心跳,娇嗔地捶他。
他享受的,从来不是食物的滋味,而是阿梨为他忙碌时那专注的神情,是递给他时那带着期待的眼神,是那种被小心呵护和惦念的感觉。这是他被奉为神明、高高在上的亿万年岁月里,从未体验过的、充满烟火气的温暖。
玄凛的衣饰向来简洁,永恒不变的霜纹白袍,彰显着神域的威严与冰冷。阿梨曾尝试为他添置一些不同的衣袍,或是绣上一些青丘的纹样,都被他以“不合规制”委婉拒绝。
首到某次,阿梨发现他常穿的一件内衬衣袖的里侧,用与她发色相同的、极细的玄色丝线,绣了一个小小的、蜷缩着睡觉的狐狸图案。那图案绣得极其隐蔽,针脚甚至有些稚拙,一看便知是出自谁的手笔。
阿梨拿着那件内衬,眼眶微微发热。她记得,这是她刚学刺绣时,失败了许多次后,唯一绣得能看的一个小样,后来不知丢到哪里去了,没想到竟被他悄悄找来,藏在了贴身的衣物里。
“这是……”她抬头看向正在批阅卷宗的玄凛。
玄凛抬起头,看到她手中的衣物和那个小狐狸图案,耳根悄然爬上一抹极淡的绯色。他放下卷宗,走到她身边,拿过那件内衬,指腹轻轻着那个小狐狸,语气是一贯的平淡,却带着不容错辩的温柔:“嗯,我的。”
我的狐狸,自然要贴身带着。
他没有说出口,但阿梨听懂了。从此以后,她为他准备的所有贴身衣物,里侧都会多上这么一个属于她的小小印记。而玄凛,也再未穿过没有这个印记的里衣。这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,一个将他与她紧密相连的、温柔的羁绊。
玄凛寡言,这是三界共识。但在阿梨面前,他偶尔会变得“健谈”。
他会在抱着她赏星时,指着某片陌生的星域,低声为她讲解其中蕴含的规则与可能存在的秘境;他会在处理完棘手的边界纠纷后,将她揽在膝头,简略地述说事情的经过与他做出的裁决,并非炫耀,更像是一种……分享与倾诉;他甚至会在看到某处冰晶凝结出奇特的形状时,唤她过来一同观看,并难得地发表一句类似“有趣”的评语。
阿梨永远是他最忠实的听众。她会睁着明亮的眼睛,认真听他说的每一个字,适时地提问,或是给予崇拜的眼神。她的存在,仿佛一个安全的容器,承载了他所有不为人知的细微情绪、偶尔的疲惫、以及对这世界除了规则之外的一丝好奇。
他知道,无论他说什么,她都会懂。无论他展现出哪一面,是威严的霜神,还是私下依赖着她的夫君,她都会全盘接受,并给予他最热烈的回应。
这份极致的、几乎有些“蛮不讲理”的依赖,是玄凛在无尽的生命和冰冷的职责中,为自己寻找到的唯一温暖归宿。他将自己最不设防、最柔软的一面,全然交付于她。
而阿梨,也欣然接纳了这份甜蜜的“负担”,并用她全部的愛意,将这份依赖,浇灌成了他们婚姻中最坚不可摧的堡垒。在这里,他不是霜神,只是她的玄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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