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栾被皇帝下旨“闭门休养”的消息，如同长了翅膀一般，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。
一时间，朝野上下的议论，比之前太子被废时，还要热烈几分。
有人说，七皇子虽然扳倒了太子，但终究是行事太过狠辣，触怒了龙颜，这是陛下在敲打他，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。
有人说，七皇子功高震主，又身世敏感，陛下此举，是为了保护他，免得他成为下一个太子倒台后，各方势力集火的靶子。
还有人说，这根本就是帝王心术，陛下既利用七皇子这把刀，除掉了碍眼的太子，又顺手将这把刀，暂时封入了鞘中，以免伤到自己。
种种猜测，甚嚣尘上。
但无论外界如何议论，七皇子府的大门，却是彻底紧闭了。
门口，除了揽星卫的日常守卫，更多了一队身穿黑色甲胄，气息彪悍的靖安王府铁卫。他们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像，日夜驻守，将所有试图窥探的目光，都挡在了门外。
而赵栾，也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安分守己的“闲散皇子”。
他每日的生活，变得极其规律。
清晨，在庭院中，打一套从现代记忆里翻出来的养生太极拳，调理那被“破甲锥”重创后，依旧有些虚浮的气血。
上午，便待在书房，阅读大量的书籍。从经史子集，到兵法谋略，再到野史杂谈，天文地理，无所不包。他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，疯狂地吸收着这个世界的知识，弥补着自己作为一个“穿越者”的认知短板。
下午，他会召集陈苍、张猛等人，听取他们关于揽星卫的训练汇报，偶尔，还会亲自指点一二。虽然他自己无法动武，但他脑中那些现代化的军事训练理念和战术思想，却足以让这些古代的精锐士兵，受益匪浅。
到了夜晚，书房的灯火，则会亮到深夜。没有人知道，他在里面做什么。
日子，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。
京城里的风波，也渐渐平息。
太子被废后，朝堂之上，空出了大量的职位。三皇子赵恪，凭借着“暂代禁军事”的权柄，和皇帝的默许，开始有条不紊地，安插自己的亲信。他行事稳健，不急不躁，渐渐在朝中，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班底。
玉麒麟和他麾下的玄甲军旧部，则彻底转入了地下。他们就像一群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，利用从赵栾那里得到的资金和资源，开始在京城内外，重新构建他们的情报网络。
而血鹰的首领乌桓，则带着他的杀手们，彻底消失了。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。
一切，都显得风平浪静。
就连那些日夜监视着七皇子府的靖安王府铁卫，也渐渐放松了警惕。在他们看来，这位七皇子，是真的被陛下给“养废”了。每日不是看书，就是养花，完全没有了在西山猎场时，那股搅动风云的锐气。
然而，他们都不知道。
在这份平静的表象之下，一股足以颠覆整个时代的暗流，正在七皇子府那间，从不对外人开放的书房密室中，悄然汇聚。
……
时间，转眼过去了三个月。
京城，己经入冬。一场大雪，将整座都城，都染成了一片银白。
深夜，七皇子府，书房密室。
这间密室，是赵栾花费重金，让最可靠的工匠，在书房地下，秘密挖掘出来的。入口，就隐藏在一排巨大的书架之后，机关重重，便是宗师级的高手，也难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。
密室内，灯火通明，温暖如春。
墙壁上，挂满了各种各样，令人匪夷所思的图纸。
有的，画着一种结构极其复杂的连发弩箭；有的，画着一种可以旋转的、多管的火器；还有的，画着一些奇怪的齿轮、杠杆和弹簧结构，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、只有赵栾自己才能看懂的符号和数据。
而在密室的正中央，一个身材高大，须发皆白，但精神矍铄的老者，正对着一张巨大的图纸，时而皱眉沉思，时而兴奋地比划着什么。
他，正是当世第一的铸造大师，欧冶。
在赵栾闭门休养的第二天，欧冶便带着他最得意的几个弟子，通过密道，悄悄地，进驻了七皇子府。
这三个月来，他几乎是足不出户，将自己全部的心神，都沉浸在了赵栾带给他的，那个全新的、颠覆性的“机械世界”之中。
“殿下，您看这里。”
欧冶指着图纸上，一个由无数个细小零件组成的，如同心脏般的核心结构，声音中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狂热。
“按照您的‘模块化’和‘标准化’理念，老夫己经将这个……嗯，您称之为‘扳机总成’的部件，彻底分解成了三十六个标准零件。每一个零件，都可以由不同的工匠，使用统一的模具，进行批量化生产。最后，再由熟练的工匠，进行组装。这样一来，其生产效率，比传统的、由一个工匠从头到尾负责的模式，至少，能提高……十倍以上！”
“而且，”欧冶的眼中，闪烁着天才般的光芒，“由于所有零件都是标准化的，一旦某个部件损坏，我们不再需要更换整把武器，只需要更换那个损坏的零件即可！这……这简首是……神迹！是足以改变天下所有军队格局的神迹啊！”
赵栾微笑着，看着眼前这个，己经彻底被“现代工业理念”所征服的铸造大师。
“欧冶大师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。”
他拿起笔，在另一张图纸上，画下了一个简单的膛线示意图。
“您看，如果我们能在枪管的内壁，刻上这种螺旋状的凹槽。那么，当弹丸被火药推出时，就会产生高速的旋转。这种旋转，能极大地提高弹丸飞行的稳定性和精准度。其射程和威力，将远超现在所有的火铳。”
“旋转……稳定……”
欧冶看着那简单的几条螺旋线，整个人，都呆住了。他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，第一次听到了神灵的福音，浑身的血液，都在沸腾！
困扰了他数十年的、火铳射程近、精度差的难题，竟然……竟然被如此简单的一笔，就给解决了？
“天才……不，这是……这是鬼神之思啊！”欧冶的声音，都在颤抖。
这三个月来，他每天，都在经历着这样的“神迹”。
从最基础的“螺丝”和“螺母”，到复杂的“齿轮传动”和“杠杆原理”，再到匪夷所思的“弹簧储能”和“流水线作业”。
赵栾为他打开的，是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！
门后，是一个由精密的机械、恐怖的效率、和无与伦比的杀戮艺术，所构成的，钢铁世界！
“殿下，您……您究竟是……是什么人？”欧冶终于忍不住，问出了这个，他憋了三个月的问题。
他实在无法相信，这些超越了时代千百年的知识，会是出自一个，不到二十岁的皇子之手。
赵栾笑了笑，没有回答。
他走到密室的一角，掀开了一块厚厚的帆布。
帆布之下，一架造型狰狞而又充满了金属美感的武器，静静地，躺在架子上。
那是一把通体由百炼寒铁打造的……巨弩！
它的弩身，比普通的军弩，要厚重数倍。弩臂之上，安装着复杂的滑轮和钢丝绞盘。而在弩身的上方，则是一个可以容纳二十支弩箭的、长方形的……弹匣！
最引人注目的，是它的扳机部分。那里，是一个由齿轮和杠杆组成的、极其精密的联动装置。
“此物，我将它命名为——‘暴雨’。”
赵栾轻轻地，抚摸着那冰冷的弩身，眼中，闪烁着森然的寒光。
“它不需要像传统弩箭那样，费力地上弦。只需要摇动侧面的这个摇杆，就能通过齿轮组，自动完成上弦、搭箭、击发的全部过程。”
“它的有效射程，可达三百步。能轻易洞穿三层以下的重甲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……”赵栾的嘴角，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，“它可以在十息之内，将弹匣内的二十支弩箭，全部倾泻出去！”
十息！
二十支箭！
三百步射程！
欧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，都要停止跳动了！
这是何等恐怖的杀戮机器！
如果，有一支百人规模的军队，装备上这种名为“暴雨”的武器。那么，在短短的十息之内，就能向敌人，投射出两千支，足以洞穿重甲的死亡箭雨！
任何血肉之躯，在这种钢铁风暴面前，都将变得，不堪一击！
这己经不是战争了，这是……屠杀！
“殿下，此物……此物若出世，必将……血流成河，天下大乱啊！”欧冶的声音，带着一丝惊恐。
作为一个铸造师，他毕生的追求，就是打造出最锋利的兵器。
但当他亲手，将这件超越了时代的杀戮机器，制造出来时，他的心中，却生出了一丝，前所未有的恐惧。
“大师，你错了。”赵栾的眼神，变得无比深邃，“能让天下大乱的，从来都不是武器，而是……人心。”
“我打造它，不是为了屠杀，而是为了……自保。”
他抬起头，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墙壁，看到了那座巍峨的皇宫，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、自己的父皇。
“当你的敌人，手握着远超于你的力量时，你唯一的选择，就是……拥有比他更强的力量！”
“神机营的‘破甲锥’，很厉害，是吗？”赵栾的眼中，闪过一丝疯狂，“那我就让他们看看，在真正的‘技术代差’面前，他们那点可笑的优势，是何等的……脆弱不堪！”
他转过身，看着欧冶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
“大师，我需要你，在最短的时间内，以最高的保密等级，为我，秘密打造一支，五十人规模的……‘暴雨’小队。”
“所有的零件，都分散到你最可靠的那些工坊，用不同的名目，进行生产。最后，再通过秘密渠道，运送到城外，由乌桓的人，进行最后的组装和训练。”
“我给你……无限的资金，无限的资源。我只有一个要求。”
“我要让这支力量，成为我手中，最锋利，也最隐秘的……獠牙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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