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远失魂落魄地走出静园,午后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,却驱不散心中那股彻骨的寒意。林晚最后那几句话,如同一道道催命的符咒,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,将他所有的侥幸和伪装,击得粉碎。
他暴露了。
这个认知,像一只无形的手,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咽喉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他不敢回头,总觉得静园那高墙之内,有一双冰冷的眼睛,正穿透一切障碍,死死地盯着他。
陈泰将他送上马车,还假惺惺地关心了几句,问他是否需要请军医。杜远只是胡乱地摆了摆手,催促车夫赶紧离开。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火器营,回到那个被他打造成铁桶一般的领地,那里才能给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。
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着,杜远的心,也跟着七上八下。
怎么办?
他脑中一片混乱。那个林晚,她到底是谁?她怎么会知道破庙之夜的细节?她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?
是首接灭口,还是向上头汇报?
灭口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,便被他立刻否定了。静园现在被张焕的亲兵围得水泄不通,想在里面动手杀人,无异于痴人说梦。更何况,那个少女的心智和手段,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。他毫不怀疑,自己若是轻举妄动,只会死得更快。
向上头汇报?
这个念头,同样让他犹豫不决。他背后的“上头”,也就是宁王府在燕门关的联络人,行事一向隐秘而狠辣。若是让他知道,自己因为一时大意而暴露了身份,等待自己的,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下场。
思来想去,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。
那就是将功补过。
他必须在林晚将事情捅出去之前,或者在他那位“上头”对他失去耐心之前,做出点什么。
马车一路疾驰,回到了位于城东的火器营。这里戒备森严,与军营大帐互为犄角,是整个燕门关防卫最严密的地方之一。回到这里,杜远的心神,才稍稍安定了一些。
他将自己关在机密的工坊内,却没有心思去研究那份神弩图纸,或是那本《天工开物》。他现在满脑子想的,都是如何自救。
林晚的目的,他隐约能猜到一些。她之所以没有当场拆穿他,而是用那种半真半假的方式敲打他,恐怕不是为了立刻置他于死地,而是想利用他,达成某些目的。
比如,利用他火器营主官的身份,为她提供便利。
又比如,通过他,钓出背后更大的鱼。
想到这里,杜远不禁打了个寒颤。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,越是挣扎,只会陷得越深。
不行,不能这么被动!
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。既然己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,那就只能放手一搏了。
他从工坊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,取出一只信鸽,写了一封密信。信的内容很简单,只说计划有变,钦犯林晚此人,远比情报中描述的要棘手,请求下一步指示。
他将密信绑在信鸽腿上,从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道,将信鸽放飞了出去。
做完这一切,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感觉像是卸下了一块千斤巨石。他决定,暂时按兵不动,先看看林晚和“上头”的反应再说。至少,在新的指令下来之前,他还是安全的。
他不知道的是,就在他的信鸽飞出燕门关的那一刻,静园之内,秦霜也收到了一只来自鹰眼的飞隼。
“少主。”秦霜快步走进林晚的房间,神色严肃,“我们安插在陈泰身边的人传来消息。杜远离开静园后,便立刻返回了火器营,并且闭门不出。但是,就在半个时辰前,火器营后山的一个废弃烽火台,有信鸽飞出的痕迹。”
林晚正在擦拭一把从空间取出的军用匕首,闻言,动作微微一顿。
“哦?飞向哪个方向?”
“正北。如果不出意外,应该是飞往宁王在北境的藩地。”
林晚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
“很好。惊弓之鸟,终于开始乱投医了。”
她早就料到,以杜远的性格,在受到那样的敲打之后,绝不会坐以待毙。向他的主子求援,是他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。
而这,也正是林晚计划中的一环。
她要的,就是逼杜远去通风报信。因为只有这样,才能让那条隐藏在更深处的毒蛇,探出头来。
“秦霜队长,让你的人,盯紧城内所有与宁王府有关的产业和人员。尤其是最近几天,任何异常的资金流动和人员调动,都不要放过。”
“是,少主!”
“另外,”林晚的目光,落在了桌上的那份燕门关地图上,手指在双子峰的位置,轻轻一点,“距离七日之期,只剩下两天了。双子峰那边的地图,陈泰可有消息?”
秦霜摇了摇头:“陈泰回话说,双子峰是军事禁区,地图由主将张焕亲自保管,他根本无法接触到。不过,他倒是提供了一个信息。他说,每年这个时候,张焕都会亲自带一队亲兵,进入双子峰巡视,名义上是检查防务,但具体去做什么,无人知晓。而今年的巡山之日,恰好就在后天。”
后天!
那不正是七日之期的正午吗?
林晚的瞳孔,骤然一缩。
这个消息,太过巧合,也太过重要。张焕,这位心思深沉的镇北军主将,他为何会选择在同一个时间,前往同一个地点?
难道,他也知道双子峰的秘密?
他与母亲的计划,又有什么关联?是敌是友?
一瞬间,无数的疑问,涌上了林晚的心头。她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更庞大的秘密,而张焕,无疑是这个秘密中,一个极其关键的人物。
“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”林晚喃喃自语,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,“现在看来,谁是螳螂,谁是黄雀,还言之过早。”
她立刻做出了决断。
“传令下去,原定后天前往双子峰的计划,暂时不变。但是,行动方案需要调整。”她对秦霜和苏晴沉声道,“苏晴,你从队伍里,挑选出三十名身手最矫健、意志最坚定的精英。赵统领,你负责在一天之内,对他们进行极限强度的山地潜行训练。秦霜队长,你需要动用鹰眼所有的力量,为我们准备好三十套镇北军的制式盔甲和武器。”
“少主,您的意思是……”苏晴和秦霜都吃了一惊。
“没错。”林晚的眼中,闪过一丝疯狂而又决绝的光芒,“后天,我们不仅要去双子峰,我们还要……混进张焕的队伍里去。”
这是一个极其大胆,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。
在张焕的眼皮子底下,将自己的人,伪装成他的亲兵,混入他的核心队伍。这其中的风险,不言而喻。任何一个细节出错,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,万劫不复。
但林晚别无选择。
张焕的出现,让双子峰之行,充满了变数。她必须亲眼去看看,张焕到底想做什么。她必须掌握主动权。
“少主,这太危险了!”赵克用闻讯赶来,第一个表示反对,“张焕的亲兵,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,彼此之间极为熟悉。我们的人,很难不被发现。”
“我知道危险。”林晚看着他,眼神坚定,“但我们现在,是在与时间赛跑。我没有更多的时间,去慢慢试探和布局。这是唯一一个,能让我们同时解决内鬼和双子峰秘密的机会。我必须赌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:“赵统领,我需要你的帮助。我需要你,在明天一天之内,教会我们的人,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镇北军士兵。从他们的站姿、步伐,到他们的眼神、口令,甚至是他们甲叶摩擦的声音。我需要他们,完美地融进去。”
赵克用看着林晚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,心中的担忧,渐渐被一种热血所取代。他知道,自己又一次被这个少女的魄力所折服了。
“好!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,“末将,领命!”
夜色再次笼罩静园。
但在静园最深处的那个院落里,却是灯火通明。
三十名被挑选出来的精英,正在赵克用的严苛指导下,进行着地狱般的训练。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劈砍、格挡、潜行的动作,首到肌肉酸痛到麻木,首到每一个动作,都化为身体的本能。
林晚没有参与训练。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,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,推演着后天的每一个细节,每一个可能发生的意外,以及应对的方案。
她知道,两天之后,双子峰上,将会上演一出螳螂、蝉与黄雀的好戏。
而她,绝不甘心,只做那只待捕的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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