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裹挟着旷野的寒意，从破庙的窟窿里呼啸而入，吹得篝火猎猎作响。
赵克用正撕下一块干硬的肉脯，就着水囊里的烈酒咀嚼着。看到林晚朝他走来，他眉毛一挑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。
他没有起身，甚至没有正眼看她，只是继续自顾自地吃喝，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。
他倒要看看，这位临危不乱的相府千金，又能玩出什么花样。
林晚在他面前三步远处站定，火光映照着她平静的脸庞，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。
“赵统领。”她开口，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，“我知道，按照规矩，我们这些犯人是不配得到食物和水的。但凡事总有例外，不是吗？”
赵克用嗤笑一声，终于抬起头，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：“例外？在这条流放路上，我就是规矩。我让你们生，你们就能生。我让你们死，你们就活不过今晚。”
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，周围的禁军们也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。
林家众人听到这话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他们紧张地看着林晚的背影，生怕她一句话说错，就给全族招来杀身之祸。
林晚却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威胁，依旧神色淡然。
“统领说的是。我们的身家性命，确实都掌握在统领手中。”她微微颔首，表示认同，“所以，我不是来请求，而是来和统领做一笔交易。”
“交易？”赵克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他身边的几个副将也都哄笑起来。
“你一个阶下囚，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？你又能拿出什么来交易？”赵克用饶有兴致地问道。
林晚不言，只是伸出手。
她的手掌白皙纤细，在火光下仿佛一块温润的玉。
下一秒，所有人的笑声都戛然而止。
只见她的掌心之中，凭空出现了一个油纸包。
这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，仿佛那纸包本来就在她手里一样。但包括赵克用在内，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，刚才她的手上，绝对空无一物！
这是什么手段？戏法吗？
赵克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，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。
林晚缓缓打开油纸包，一股奇异的、霸道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。
纸包里，是几片切得薄如蝉翼的肉干。
那肉干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红色，表面泛着晶莹的油光，肉质的纹理清晰可见。最奇特的是，它散发出的香味，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、极具侵略性的香料味道，只是闻一下，就让人舌底生津，食欲大开。
“这是……”赵克用身旁的一个副将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。
他们吃的军用肉脯，又干又硬，味同嚼蜡。而林晚手中的肉干，光是闻着味道，就知道是天壤之别。
林晚没有回答，只是将一片肉干递了过去。
“统领不妨尝尝。”
赵克用盯着那片肉干，又看了看林晚那双深邃的眼眸，心中充满了警惕。他没有接，而是示意身旁的副将。
那副将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过了肉干，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。
肉干入口的瞬间，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极致美味，瞬间在他的味蕾上炸开。
那肉质极富嚼劲，却又入口即化。辛辣、咸香、甘甜、麻爽，多种味道层层递进，完美地融合在一起，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。更奇妙的是，随着咀嚼，一股暖流从喉间滑入腹中，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，浑身的疲惫都仿佛减轻了不少。
“统领……这……这是神仙吃的东西吧！”副将结结巴巴地说道，脸上满是陶醉和震惊。
赵克用看着副将的表情，心中再无怀疑。他一把抢过油纸包里剩下的肉干，自己也尝了一片。
那滋味，比副将描述的还要美妙百倍。
他征战沙场多年，也曾随驾参加过宫廷御宴，却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！
“这到底是什么？”赵克用沉声问道，眼中充满了贪婪。
“这是我家乡的一种特产，名为‘风干炎狼肉’。”林晚面不改色地胡诌道，“用北地特有的炎狼肉，配以数十种珍稀香料，经过七七西十九天的风干腌制而成。不仅味美，还能活血祛寒，补充体力。”
她口中的“炎狼肉”，自然是假的。这其实是她用空间里储备的顶级牛肉，配合系统兑换出的、这个时代绝不可能存在的复合香料，在空间自带的加工台里，用一分钟时间速成的产品。
其效果，自然远非这个时代的烹饪技术所能比拟。
赵克用将最后一片肉干也咽了下去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。
“你想要什么？”他不再废话，首入主题。
他知道，这东西的价值，远不止是口腹之欲。若能长期食用，对行军打仗、提升士兵体力大有裨益。若是能献给宫里那位，更是天大的功劳！
“很简单。”林晚伸出三根手指，“第一，我林家上下百余口人，每天需要充足的清水和一日三餐的白面馒头。管饱。”
“第二，队伍里的老人和孩子，需要一辆单独的、有遮盖的马车，不能再坐囚车。”
“第三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我需要药材。我开出方子，你们负责采买。当然，银子由我来出。”
赵克用听完，眉头紧锁。
前两条倒还好说，不过是些许吃食和一辆马车的方便，他完全可以做主。
但这第三条，却让他有些为难。给犯人提供药材，这可是违背规矩的。万一出了什么事，他担待不起。
“药材？”他狐疑地看着林晚，“你们有人病了？”
“预防为主。”林晚淡淡道，“流放之路，疾病是最大的敌人。我不想我的人死在路上，想必统领也不希望押解的犯人数量不对，回去不好交差吧？何况，我提供的药方，不仅能防治我族人的疾病，对各位官爷同样有效。长途跋涉，水土不服，总有些头疼脑热的时候。”
这番话，说得赵克用心头一动。
他看着林家那群老弱妇孺，确实也担心他们撑不到北境。如果能用一些不值钱的草药换来一路平安，倒也划算。
更重要的是，他对林晚手中那种神奇的肉干，势在必得。
“好，我答应你！”赵克用终于拍板，“但是，这肉干，你还有多少？”
林晚微微一笑：“只要我们的交易能继续，统领每天都能尝到。”
“每天？”赵克用眼中精光一闪，“不够！我要更多！你开个价！”
“统领，此物制作不易，原料更是千金难求。我身上所带，也只是为了应急，数量有限。”林晚摇了摇头，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，“不过，如果统领能提供一些方便，比如，允许我们的人在休息时，可以在附近有限的范围内活动一下，或许，我能找到一些替代的材料，多做一些出来。”
这便是她的真正目的。
她需要有限的自由，去勘探地形，寻找可利用的资源，甚至，布置一些后手。
赵克用沉吟片刻。
让犯人自由活动，风险很大。
但那肉干的诱惑，实在太大了。
他看着林晚那双自信满满的眼睛，最终还是欲望战胜了理智。
“可以！但必须在我的人监视之下，范围不能超过营地五十步！而且，若是出了任何乱子，我第一个拿你开刀！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林晚的目的达到，不再多言，转身回到了林家众人之中。
一场惊心动魄的谈判，就此结束。
林家众人看着她，眼神中充满了敬佩和依赖。
而赵克用，则看着她的背影，眼神复杂。他第一次觉得，自己或许小看了这个相府千金。她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，让人看不透，猜不着，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，一探究竟。
很快，禁军们便送来了清水和一筐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。
虽然没有菜，但在饥寒交迫的夜晚，这无疑是救命的食物。
林家众人千恩万谢地接过，大口地吃了起来。
林晚看着这一切，心中毫无波澜。
她知道，这只是第一步。
用超越时代的产物，制造信息差，换取生存空间。
接下来，她要做的，就是利用这点有限的自由，将这张看不见的网，铺得更大，更结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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