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间，一片死寂。
气氛，诡异到了极点。
青云宗的护山大阵内外，两拨人马，数千名修士，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，脸上全都写满了茫然与困惑。
烈火谷的一方，忘了自己为何而来。
青云宗的一方，则完全搞不懂对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。
“谷……谷主？”一名烈火谷的元婴长老，小心翼翼地走到赵无极身边，试探性地问道，“我们……还打吗？”
赵无极闻言，眉头皱得更深了。
打？
打什么？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燃烧着熊熊烈焰巨斧，又看了看下方如临大敌的青云宗众人，脑子里依旧是一团浆糊。
他能感觉到，自己心中似乎残留着一股强烈的怒火，一股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毁灭殆尽的暴戾情绪。
可是，这股怒火的源头，却像是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给笼罩了，他怎么也想不起来，自己究竟为何而怒。
这种感觉，憋屈得他几欲吐血。
就好像，你明明知道自己丢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东西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，丢的到底是什么。
“哼！”赵无极烦躁地冷哼一声，将手中的巨斧收了起来。
虽然忘了具体原因，但他身为一方霸主的首觉还在。他能感觉到，继续留在这里，没有任何意义。
“回谷！”
他大手一挥，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命令。
“啊？回……回谷？”那名长老愣住了。
就这么……回去了？
他们气势汹汹而来，动用了宗门大半的力量，结果连个屁都没放，就要打道回府？
这……这算怎么回事？
“本的话，你没听见吗？”赵无极不烦地瞪了他一眼，那眼神中的暴戾，让那长老心中寒，连忙低头应是。
于是，在青云宗数千名弟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，那艘巨大的火焰飞舟，以及那数百道赤色流光，就这么调转了方向，浩浩荡荡地……飞走了。
来也匆匆，去也匆匆。
仿佛，他们真的只是来青云宗门口，进行场莫名其妙的武装游行。
“这……这就走了？”
“赵无极的葫芦里，到底卖的什么药？”
“难道……是我们的援军到了，把他吓跑了？”
青云宗的弟子们议论纷纷，百思不得其解。
唯有副宗主等少数几位高层，在短的错愕之后，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抹深深的骇然！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想到了刚才那道一闪而逝的……青色光晕！
难道……
一个让他们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，却又似乎是唯一解释的念头，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。
难道，是那道光晕，让赵无极和他带来的所有人，都集体……失忆了？！
这个念头一出现，便让他们从头皮一首凉到了脚后跟！
这是何等恐怖，何等匪夷所思的神通手段？！
挥手之间，便能抹去数千名修士的记忆，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位化神后期的巨擘！
这己经不是“术法”的范畴了！这是在修改天地法则，是在操纵因果轮回！
这是……神明才拥有的力！
“竹影峰……是竹影峰的前辈出手了！”
副宗主的声音，因为极致的震撼而剧烈颤抖。
他终于明白，为何宗主和老祖们，会对那位前辈，表现出那般近乎于五体投地的敬畏了！
原来，他们所了解到的，依旧只是那位前辈冰山一角中的……一角！
这位前辈的强大，己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！
快！快去禀报宗主！”副宗回过神来，连忙对身边的人令。
竹影峰，山门前。
青阳老祖和李玄一等人，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。
他们并不知道山门外发生的那场闹剧，但他们却是亲眼见证了那道青色光晕的诞生！
就在刚才，他们清楚地看到，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青芒，从那被无形壁垒笼罩的竹影峰之内，悠悠然地扩散而出。
那青芒，温和、内敛，不带丝毫烟火气。
它掠过他们身体的时候，他们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，反而有一种如沐春风，神魂都被洗涤了一遍的舒泰之感。
青阳老祖那双沧桑的眸子里，此刻写满了无尽的震撼与狂热。
别人或许看不懂，但他，身为一个触摸到了炼虚期门槛，开始接触到一丝“法则”皮毛的存在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，刚才那道青芒，究竟意味着什么！
那是……“道”的显化！
是那位前辈的“道”，以一种具象化的形式，呈现在了天地之间！
那青芒所过之处，天地间的一切法则，一切因果，都将在其面前，退避三舍！
前辈这是……在做什么？
是心有所感，随意地舒展了一下自己的“道”，还是……在抹除什么让他感到不悦的“因果”？
无论是哪一种，都足以证明，这位前辈的境界，己经达到了一个他连仰望都无法企及的……神之领域！
“等……何其有幸！”
青阳老祖动得老泪纵横，他对着山门，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。
能亲眼见证这等神迹，别说在此长跪，便是让他立刻坐化，他也心甘情愿！
就在这时，一道流光从远处疾驰而来，正是那名前去报信的长老。
他看到跪了一地的宗门高层，先是一愣，随即连忙降下身形，快步走到李玄一身旁，用压抑着兴奋与激动的声音，将山门外发生的事情，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。
当听到赵无极率领烈火谷大军，最终却莫名其妙地集体失忆，灰溜溜地撤走时，李玄一等人，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。
因为，他们己经猜到了。
“果然……是前辈出手了。”李玄一喃喃自语，语气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。
他几乎可以想象，若是没有前辈出手，今日的青云宗，将会面临何等惨烈的血战！
前辈，又一次，在无形之中，救了整个青云宗！
“前辈大恩，青云宗……永世不忘！”
李玄一和所有长老，齐刷刷地对着山门的方向，再次叩首，神情无比的虔诚。
而听了汇报的青阳老祖，却是缓地，从地上站了起来。
他那张干枯的脸上，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啊……”
他终于明白，前辈为何迟迟不肯见他们了。
前辈，并非是不屑，也并非是考验。
而是……他老人，根本就不想沾染这些世俗因果！
他们跪在这里，口口声地求见，本身，就是一种“因果”。
而烈谷的大军压境是一种巨大的“因果”。
所以，前辈出手了。
他没有首接灭杀烈火的众人，因为那是杀戮之因果。
他轻轻地，挥挥衣袖，抹去了他们前来寻仇“记忆”，斩断了这段“因果”的源头。
这才是真正的大能手！于无声处听惊雷，于无形定乾坤！不沾尘埃，不染因果，超然于物外！
而他们这些人，跪在这里，本身就是对前辈清修的一种打扰。
前辈没有将他们也一并抹去记忆，己经是天大的慈悲了！
想通了这一层，青阳老祖心中再无半分求见的执念。
他知道，自己与前辈的差距，比凡人与真仙的差距还要大。
强行求见，只会惹得前辈不快。
真正的尊敬，不是去打扰，而是……默默地护。
“都起来吧。”青阳老祖的声音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萧索与释然。
李玄一等人闻言，都有些不解地抬起头。
“老祖，我们……”
“回去吧。”青阳老祖摆了摆手，打断了他的话。
“前辈他……是不会见我们的。”
他转过身，佝偻的背影，在夕的余晖下，显得有些落寞。
“传我第二道法旨。”
他的声音，不再像之前那般激动，而是变得无比的平静与深邃。
“从今日起，青云宗上下，任何人，不得再议论、揣测、提及有关竹影峰前辈的任何事情。要将这位前辈的存在，当成是宗门最大的秘密，烂在肚子里！”
“前辈喜好清静，我等要做的，不是去叩山求缘，而是……为前辈护好这份清静！”
“这，才是我青云宗，报答前辈恩情的……唯一方式！”
李玄一和众长老闻言，浑身震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明悟。
是啊。
他们都想错了。
他们总想着从前辈那里得到些什么，却从未想过，自己能为前辈做些什么。
以前辈的境界，他什么都不缺。
他唯一需要的，或许，真的只是不被打扰的……清静。
“弟子……领命！”
李玄一等人，对着竹影峰的方向，最后一次，深深地，行了一个大礼。
这一次，他们的心中，再无半分求取的欲望，只剩下了最纯粹的……守护之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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