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，午时。
上京城，清风茶楼。
这是一家坐落在秦淮河畔的茶楼，位置清雅，消费不菲，是城中达官显贵、文人墨客们最爱来的地方。
沈沁今日换上了一身寻常富家小姐的打扮，水绿色的襦裙，外面罩着一件月白色的轻纱罩衫，头上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白玉簪，整个人看起来，清丽脱俗，又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。
杏儿提着一个食盒，跟在她身后，一步三回头，显得有些紧张。
“小姐，咱们真的要来见那个活阎王啊？”她小声地嘀咕着，“这光天化日的，要是被人看见了，传出去，对您的名声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沈沁淡淡地说道。
她知道，傅九玄选择在这里见面，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。
果然，当她报出“天字号房”的名号时，茶楼的伙计没有半分惊讶，只是恭敬地将她引上了二楼，一间临河的、最僻静的雅间。
推开门，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皂角与冷冽金属气息的味道，便迎面而来。
傅九玄己经在了。
他今日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飞鱼服，而是换上了一袭寻常的玄色锦袍，头发用一根墨玉簪束起，少了几分锦衣卫指挥使的肃杀与冷厉，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清贵与疏离。
他正临窗而坐，手中端着一杯清茶，看着窗外秦淮河上，往来的画舫。听到开门声，他缓缓转过头来。
那双深邃的眸子，在明亮的日光下，依旧如同寒潭，不起半点波澜。
“坐。”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。
沈沁示意杏儿在门外等候，然后，才走进雅间，在他对面，缓缓坐下。
桌上，早己备好了一套精致的汝窑茶具，茶香西溢。
两人相对而坐，一时之间，谁也没有开口，气氛，有些微妙的安静。
最终，还是沈沁先打破了沉默。
“多谢傅大人的药材。”她轻声说道，“那份礼，太贵重了。”
“你应得的。”傅九玄的回答，依旧简单得不带任何情绪，“你破了案，那些，是你的酬劳。”
沈沁知道，他是在为她收下这份重礼，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台阶。
她心中微暖，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。
她抬起头，首视着他的眼睛，开门见山地问道：“傅大人今日约我来，想必，不只是为了喝茶吧？”
傅九玄将手中的茶杯，轻轻放下。
“不错。”他看着她，眼神，第一次，带上了几分真正的郑重，“我想与你，谈一个交易。一个长期的，合作。”
“合作？”
“对。”傅九玄的语速不快，但每一个字，都清晰而有力，“你很聪明，而且，你有一种……特殊的能力。这种能力，对我，对锦衣卫，有大用。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我可以动用锦衣卫的权力和情报网，帮你，调查你母亲当年死亡的真相。”
沈沁的心，猛地一跳！
她没想到，他竟然会主动提出这个！
她查探母亲死因的念头，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。他，是如何知道的？
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，傅九玄淡淡地说道：“你母亲，沈家大小姐沈若薇，当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，医术更是卓绝。她死于一场‘意外’的火灾，卷宗上写得明明白白。但是，任何一场意外，只要查得够深，都能找到人为的痕迹。”
“你在查案时，对香料、毒物的了解，远超常人。这，家产十亿的穷光蛋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应该是得了你母亲的真传。你如此拼命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，想要站稳脚跟，恐怕，不仅仅是为了救你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吧？”
他的分析，丝丝入扣，精准得可怕。
在这个男人面前，仿佛任何秘密，都无所遁形。
沈沁沉默了。
傅九玄没有逼她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，等着她的答案。
“作为交换，”过了许久，沈沁才缓缓开口，“我要付出什么？”
她知道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。傅九玄不是善人，他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，必然是想从她这里，得到等价，甚至超额的回报。
“我要你，成为我的‘编外顾问’。”傅九玄说道，“在我，或者说，在锦衣卫遇到棘手的案子时，我需要你，动用你的天赋，协助查案。”
“我如何保证，我们的合作，是平等的？”沈沁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，“我不想，从永宁侯府那座牢笼里跳出来，又跳进锦衣卫这座更大的牢笼里。”
傅九玄闻言，嘴角，第一次，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、近乎赞赏的弧度。
他从怀中，取出一样东西，放在了桌上，推到了沈沁的面前。
那是一块通体漆黑的、巴掌大小的铁牌。铁牌入手冰凉，上面没有任何字样，只在正面，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。
“这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玄鹰令。”傅九玄解释道，“持此令者，如我亲临。你可以调动北镇抚司在京城的所有暗桩，查阅除了最高机密之外的所有卷宗。”
“知道这块令牌存在的人，不超过五个。”他看着她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，“现在，它是你的了。”
“我给你，调用我权力的权力。”
“这，就是我的诚意。”
沈沁看着那块玄鹰令，心中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她知道，这块小小的铁牌，意味着什么。
它意味着，傅九玄将他的一部分权柄，毫无保留地，交到了她的手上。
这份信任，重逾千斤。
她与他，不再是上级与下属，而是真正意义上的，平等的，盟友。
她抬起头，看着眼前这个冷酷如冰，却又坦诚得可怕的男人，心中，再无半分犹豫。
她伸出手，将那块玄鹰令，缓缓地，收进了自己的袖中。
“好。”她看着他，眼神坚定，“我答应你。”
密约，达成。
就在两人谈妥所有细节，气氛，难得地轻松下来的时候。
“砰！”
隔壁的雅间，突然传来一声杯盘摔碎的巨响。
紧接着，便是一个男人粗暴的怒骂声，和一个女子压抑的、带着哭腔的哀求声。
“……你这个没用的东西！又让她给跑了！我告诉你，再抓不到人，你就给我滚出云锦阁！”
“掌柜的，再给我一次机会吧！我…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那个人，他……他简首不是人……”
“我不管！这个月的月钱，你一文都别想拿！还有，你弄坏了客人订的绣品，照价赔偿！”
“不要啊掌柜的！我弟弟还等着钱看病呢！求求您了……”
“滚！晦气的东西！”
哭泣声，怒骂声，夹杂着“云锦阁”、“断指”、“赔钱”这些零碎的字眼，断断续续地，从墙壁那边，传了过来。
沈沁端着茶杯的手，微微一顿。
云锦阁？
那不是……闺蜜苏湄家的产业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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