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的出现，无声无息，却带着一种雷霆万钧般的威压。
整个织染局主殿，瞬间，陷入了一片死寂。所有的绣娘，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，跪伏在地，连头，都不敢抬一下。
空气，仿佛凝固了。
沈沁只觉得，一股冰冷的寒意，顺着脊椎，一路攀爬，让她浑身的血液，都几乎要冻结。
她刚才，失态了。
在她闻到那股毒气的瞬间，她脸上的震惊与骇然，一定，分毫未差地，落入了这位深不可测的后宫之主的眼中。
此刻，任何的掩饰，都将是欲盖弥彰。
她的心，在狂跳。但她的头脑，却在这一瞬间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极致的冷静。
她缓缓地，转过身，对着皇后，福了一礼。
“回娘娘，此绣品，绣工之精，世所罕见。臣女，只是为其巧夺天工的技艺，所震撼。”她的声音，因为刻意的控制，显得平稳无波。
“是吗？”皇后缓缓地，踱到她的身边，伸出戴着长长鎏金护甲的手，轻轻地，拂过那金光璀璨的凤羽。
“本宫也觉得，它，美得，有些过分了。”她的声音，很轻，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，每一个字，都带着刺骨的寒意，“美得，像一朵开在悬崖边上的，毒花。”
沈沁的心，猛地一沉。
皇后，果然，什么都知道。或者说，她什么都怀疑。
今日这场“偶遇”，根本，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，最后的试探！
沈沁知道，自己，己经没有退路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抬起头，迎上了皇后那审视的目光。
她没有首接点破“毒药”的真相。因为，她没有证据。那气味，只有她闻得到。一旦说出口，很可能，会被反咬一口，说她妖言惑众，意图诅咒宫闱。
她选择了一种，更聪明，也更隐晦的方式。
“娘娘说得是。”她顺着皇后的话，轻声说道，“臣女虽然不懂刺绣，却对香道，略知一二。世间万物，皆有其性。相生相克，乃是常理。”
她顿了顿，组织着语言，将那致命的真相，包裹在一层安全的外衣之下。
“就如这制香，两种看似无害的香料，若是搭配不当，混合一处，久闻之下，便可能成为伤人于无形的利器。同样的道理，这殿内的熏香，是臣女特为娘娘调制的‘凤仪香’，有安神定魄之效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她话锋一转，目光，看似无意地，再次落到了那幅绣品之上，“臣女刚才，闻到这金丝线上，似乎，带着一丝极淡的，矿物的气息。这或许，是工匠在制作金线时，为了增加其韧性与光泽，而添加的某些特殊矿石粉末。”
“这本是无心之举。只是，这矿石粉末，若是与金丝捻于一处，日子久了，其挥发的气味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大理寺闻香探案录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与臣女这‘凤仪香’之中的某些草木之气，会产生微妙的反应。虽不至于是剧毒，但长久以往，恐怕，对娘娘的凤体，无益。”
这番话，说得，滴水不漏。
她将一场恶意的“投毒”，巧妙地，解释成了一场无心的“意外”。
她将那致命的“鹤顶红”，模糊成了普通的“矿物粉末”。
她没有指控任何人，只是，点出了一个“可能存在”的，对皇后身体“有害”的风险。
这样，既将最关键的信息，传递给了皇后，又将自己，从这场风暴的中心，摘了出去。
皇后静静地听着，那张端庄威严的脸上，没有任何表情。
她只是看着沈沁，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眼里，情绪，复杂难明。有审视，有考量，甚至，还有一丝，连沈沁都看不懂的……悲哀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之中。
殿门外，传来了一阵喧闹。
是换了一身干净衣服，却依旧怒气冲冲的王瑾总管，押着那个闯了祸的杏儿，走了进来。
他一进门，就看到皇后在此，吓得，腿都软了，“扑通”一声，跪倒在地。
“奴……奴才……叩见皇后娘娘！”
他身后的杏儿，更是吓得，浑身抖如筛糠。
皇后没有看他，只是淡淡地问道：“何事喧哗？”
王瑾总管哪里还敢提自己被泼了一身洗脚水的糗事，只能结结巴巴地，指着杏儿，说道：“回……回娘娘，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，冲撞了……冲撞了仪驾……”
他本想，借此机会，狠狠地惩治一下这个让他当众出丑的丫头。
却没想到，跪在他身边的杏儿，忽然，抬起头，用一种带着哭腔，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，大声喊道：
“娘娘！奴婢不是故意的！奴婢是看到王总管的靴子上，沾了东西，怕污了娘娘的眼，才……才一时情急的！”
王瑾：“……”
他低头，看了一眼自己那双刚换的、崭新的、一尘不染的云锦朝靴，一张脸，瞬间，憋成了酱紫色。
这丫头，不仅蠢，还瞎！
这啼笑皆非的一幕，冲淡了殿内那凝重的气氛。
皇后看着那主仆二人，一个，聪慧得近乎妖孽；一个，蠢笨得，让人不忍首视。
她忽然，笑了。
那笑容，很淡，却像是冰封的湖面，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她不再看沈沁，而是缓缓地，转过身，对着那幅华美绝伦的“百鸟朝凤”图，用一种极其平静的，却让在场所有人，都毛骨悚然的语气，下达了一道命令。
“来人。”
“把这幅绣品，给本宫……”
“烧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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