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句“你……能看见我？”如同一块巨石，投入了平静的湖面。
声音不再疯癫，而是透着一股万古沧桑的沙哑，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一个纪元的重量。
随着话音落下，老道士身上那股疯疯癫癫的气息，如同潮水般退去。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深邃。他那双浑浊的眼眸，在这一刻，变得比星空更璀璨，比深渊更幽寂。
他不再是那个疯乞丐，而是一位自时光长河尽头，缓缓走出的……旧时代行者。
林夭夭的心神，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。
她看不见师尊所见的“道”之聚合体，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，眼前这个老道士的气息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如果说方才他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，那么此刻，他就是一片笼罩着无尽迷雾的古老汪洋！
最让她感到惊骇的是，面对这样一尊无法揣度的恐怖存在，师尊的脸上，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。
“看见？”
苏尘淡淡一笑，声音温润如玉。
“前辈既是客，苏尘自当以礼相待。至于前辈穿的是锦衣华服，还是岁月道袍，又有何区别？”
他微微侧身，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“山门简陋，还请前辈入内一叙。”
这一番话，如同一道惊雷，在老道士的心海中轰然炸响！
岁月道袍！
他竟然，一语道破了自己身上这件由“旧道”法则编织而成的伪装！
老道士那双深邃的眼眸，死死地盯着苏尘，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。然而，苏尘的身上，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金色道韵，任凭他的目光如何犀利，都如同泥牛入海，无法窥探分毫。
良久。
老道士眼中的惊骇，缓缓收敛，化作了一抹复杂至极的感慨与释然。
他收起了手中的鸡腿骨和酒葫芦，对着苏尘，竟是极为郑重地，稽首行了一个古老的道礼。
“旧时代遗民，残道人，见过……苏家道友。”
这一礼，行得庄重无比。
这一声“苏家道友”，更是让苏尘的眼眸，微微一凝。
对方，不仅看出了他的道法根源，甚至，连他的姓氏来历，都一并点破了。
“前辈客气了。”苏尘坦然受了这一礼，随即引着他，朝着青云宗的主殿走去，“前辈请。”
林夭夭跟在身后，心中早己是惊涛骇浪。
旧时代遗民？苏家道友？
师尊的身上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她所不知道的秘密？
青云殿内。
苏尘并未坐上宗主之位，而是在客位上，与那自称“残道人”的老道士，相对而坐。
林夭夭恭敬地奉上两杯由灵泉冲泡的悟道茶叶，便安静地侍立在师尊身后，眼观鼻，鼻观心，仔细聆听着两位她完全无法理解其境界的存在的对话。
“不知前辈今日驾临我这青云宗，所为何事？”苏尘率先开口，打破了沉默。
残道人端起茶杯，轻轻抿了一口，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。
“好茶。茶是新茶，却蕴含着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‘源’之气韵。想来，便是道友的手笔了。”
他放下茶杯，目光扫过整座大殿，最终，重新落在了苏尘的身上。
“老道我，睡了很久很久了。久到，都快忘了自己是谁。”
他的声音悠悠，仿佛在追忆着什么。
“首到不久前，这片被篡改过的天，突然‘病’了。先是有一颗‘星辰’坠落，紧接着，又有一道‘天之矛’折断。最后，就连那十二面监视天下的‘镜子’，都碎了一地。”
“这番动静，太大，太大。大到，连我这个装死的棺材板，都快压不住了。”
残道人一边说着，一边观察着苏尘的神色。
然而，苏尘的表情，自始至终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，仿佛对方口中那足以颠覆整个大陆格局的惊天变故，与他，毫无干系。
残道人心中暗暗赞叹。
好一份心性！
“老道我，便是循着那‘天之矛’折断后，残留的一丝旧道气息，一路寻来的。”他不再绕弯子，开门见山地说道，“本来以为，是哪位故人从沉睡中苏醒，却没想到，见到的，会是道友这般……年轻得不像话的苏家后人。”
“前辈谬赞了。”苏尘淡淡道，“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，青云宗的末代宗主罢了。”
“哈哈哈！”残道人闻言，却是抚掌大笑起来，笑声中充满了欣赏。
“好一个末代宗主！若三十万年前，旧时代有你这般的人物，又何至于落得那般田地！”
笑声一收，他的神情，陡然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道友，老道我来此，不为别的。只为，提醒道友一件事。”
“你这宗门，风水极佳，气运鼎盛，又有道友你这尊真神坐镇。但，它缺了一样东西。”
“一样，足以让它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洪流中，真正立足的……根基！”
苏尘的眼神，终于，有了一丝波动。
“还请前辈赐教。”
残道人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，指了指脚下的大地，又指了指头顶的苍穹。
“道友可知，这方天地，早己不是原来的那片天地了？”
“三十万年前的革鼎之战，败的，不仅仅是我等旧时代的生灵，更是那片养育了我们的……旧天道！”
“如今主宰这方世界的‘新天道’，是一个残次品，一个嫁接而来的怪物！它的法则，是扭曲的，它的大道，是有缺的！”
“在这片有缺的天地里，你，可以修成圣人，可以证道圣王，甚至，可以达到当年我等都未曾触及的更高境界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
残道人话锋一转，语气变得无比凝重。
“你，绝对无法铸就出……一座完美无瑕的，属于旧时代的……无上道台！”
轰！
这句话，如同一道混沌神雷，在苏尘的脑海中，猛然炸开！
他那准备铸造“九转鸿蒙仙道台”的心思，竟被对方，一语道破！并且，给出了一个让他都感到无比棘手的结论！
这方天地，不允许！
苏尘的眉头，缓缓皱起。
他想起了系统给出的那张图纸，那上面所罗列的无数天材地宝，虽然珍稀，但他相信，假以时日，总能凑齐。
可他从未想过，最大的阻碍，竟然不是材料，而是这方世界本身！
“前辈的意思是，新天道的法则，会排斥，甚至阻止旧时代道台的诞生？”
“不止是排斥和阻止。”残道人摇了摇头，眼中露出一丝悲哀。
“是‘污染’！”
“就像是一滴墨，滴入了清水之中。你就算拥有再纯净的水源，只要你在这片被污染的天地间铸造道台，那么你的道台，从诞生的那一刻起，就会被新天道的残缺法则所侵染，留下无法弥补的瑕疵！”
“这样的道台，根基不稳，未来，莫说去挑战那幕后的执棋者，恐怕，就连新天道的一次小小反噬，都承受不住！”
残道人的话，让苏尘彻底陷入了沉默。
这，确实是他从未考虑过的盲区。
他一首以为，凭借系统的万倍返还，自己可以走上一条完美无缺的修炼之路。却没想到，这片天地本身，就是一个巨大的“陷阱”！
林夭夭站在一旁，听得云里雾里，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，气氛，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连无所不能的师尊，都皱起了眉头。
可见，这件事，到底有多么棘手！
“多谢前辈解惑。”
许久之后，苏尘缓缓开口，对着残道人，再次行了一礼。
这一礼，是真心实意的感谢。
对方点出的这个问题，至关重要。若非他今日前来，自己冒然开始铸造道台，恐怕，真的会铸成大错，断送了未来的道途。
“道友不必多礼。”残道人坦然受之，“老道我，也只是不希望，苏家这最后一丝惊才绝艳的血脉，也断送在这片肮脏的天地里。”
苏尘抬起头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。
“敢问前辈，可有……破解之法？”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WJAT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