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立的出现，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投下了一颗巨石，激起的涟漪却冰冷刺骨。
苏晚看着他，这个永远一丝不苟、彬彬有礼的男人，此刻在她眼中，却像是顾晏臣意志的延伸，一个没有感情的执行者。
“陈助理。”苏晚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，“我想，我的话己经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。”
“是的，太太。”陈立微微颔首，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，“但是，先生的吩咐是，必须确保您的安全，并且……带您回去。”
“回去？”苏晚自嘲地勾了勾唇角，“回哪里去？回云顶天宫那个不属于我的地方，还是回一个充满了谎言和欺骗的牢笼？”
她的话语里带着刺，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冷意。
陈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，他似乎对苏晚的反应早有预料。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：“先生在等您。”
“那就让他等。”苏晚转过身，背对着他，声音里透着一股决绝，“我不会跟你走的。这里是我的公司，请你立刻离开。”
林霏也立刻上前一步，挡在苏晚和陈立之间，像一只护崽的母鸡：“听见没有？我们不欢迎你！赶紧走！”
陈立的目光越过林霏，依旧落在苏晚的背影上。他没有动，也没有生气，只是缓缓地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太太，城西文旅项目，顾氏集团是最大的投资方。先生对这个项目唯一的指示，就是设计方案必须由您的工作室全权负责。”
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林霏的脸色也瞬间变了。
陈立的话，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，剖开了她们最不愿面对的现实。她们引以为傲的项目，她们赖以生存的事业，从一开始，就建立在顾晏臣的施舍之上。
“先生说，他很欣赏您的才华，不希望因为一些……私人的误会，而影响到项目的进程。毕竟，这个项目关系到您工作室所有员工的未来。”陈立的语气依旧客气，但那话语里的威胁，却毫不掩饰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在威胁我们！”林霏气得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我只是在陈述事实。”陈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，动作斯文，却透着一股冷酷，“太太，先生的耐心是有限的。他给了您两个选择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苏晚紧绷的肩线。
“第一，您现在跟我走。项目会照常进行，顾氏的投资分文不少，后续的所有资源也会全面向您的工作室倾斜。”
“第二，您拒绝。那么从这一刻起，顾氏集团将全面撤资。我想，您应该比我更清楚，失去顾氏这个最大的投资方，城西文旅项目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。而您的工作室，又会因此承担多么巨大的违约责任。”
一番话，说得轻描淡写，却字字诛心。
苏晚缓缓地转过身，她看着陈立那张没有表情的脸，心中一片冰寒。
她以为，工作是她最后的堡垒，是她证明自己价值的唯一途径。可现在，他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，连这个堡垒，都是他用金钱为她堆砌的。他随时可以抽掉地基，让她连同她所有的骄傲和努力，一起摔得粉身碎骨。
何其讽刺。
何其残忍。
“卑鄙。”苏晚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，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。
陈立不为所动，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，双手递到她面前。
“先生想亲自和您说。”
那部黑色的手机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散发着灼人的气息。苏晚死死地盯着它，仿佛看到的不是一部手机，而是顾晏臣那双深不见底、能够掌控一切的眼睛。
她知道，她没有选择。
她不能因为自己的“任性”，就毁掉整个工作室，毁掉所有员工的心血和前途。
林霏拉了拉她的衣袖，眼中满是担忧和不甘。苏晚对她摇了摇头，示意她安心。
然后，她伸出手，用近乎颤抖的指尖，接过了那部手机。
电话己经接通，听筒里一片寂静。
苏晚将手机放到耳边，没有开口。
沉默在空气中蔓延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终于，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，那声音她曾一度觉得安心，此刻听来，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。
“苏晚。”
仅仅是两个字，不带任何情绪，却让苏晚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住了。
她握着手机的手，不自觉地收紧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“我的耐心是有限的。”顾晏臣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，“给你三分钟，自己走出那栋写字楼，上陈立的车。”
他没有问她为什么离开，没有问她去了哪里，更没有问她好不好。他只是下达命令，用一种君王对臣子的口吻，决定着她的去留。
苏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她想反驳，想质问，想将那些画册和照片狠狠地摔在他面前，问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。
可话到嘴边，却只剩下无力的苍白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声音沙哑地开口：“顾晏臣，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
“我想怎么样？”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，那笑声里却没有一丝温度，只有彻骨的寒意，“我想让你记住，你是谁的妻子。在我们的婚姻存续期间，你的人，你的心，都只能是我的。我不允许你，从我身边逃开。”
“心？”苏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“你想要的，真的是我的心吗？还是……一张和我相似的脸？”
她终究还是没忍住，将那句最伤人，也最伤己的话，问了出来。
电话那头，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死寂。
就在苏晚以为他不会回答时，顾晏臣的声音再次响起，比之前更加冰冷，也更加危险。
“看来，你动了不该动的东西。”
他没有否认。
他甚至，连一句解释都没有。
这句默认，像最后一根稻草，彻底压垮了苏晚心中所有残存的幻想。她的心，在这一刻，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。
“苏晚，别逼我用你不喜欢的方式。”顾晏臣的声音里，己经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，“那个项目，我能给你，就能收回来。你工作室里那些人的生计，你所谓的梦想和事业，都在我一念之间。现在，告诉我你的选择。”
苏晚闭上了眼睛，一行清泪，终于无声地滑落。
她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。
她在这个男人面前，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。她的尊严，她的骄傲，她的一切，都被他牢牢地攥在手心，轻轻一捏，便能化为齑粉。
良久，她才睁开眼，那双美丽的眼眸里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。
“好。”她对着听筒，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字。
一个字，却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。
挂掉电话，她将手机还给陈立，面无表情地说道：“我跟你走。”
“晚晚！”林霏冲过来抓住她的手，眼圈都红了，“你不能跟他走！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！”
“霏霏，没事的。”苏晚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，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“放心吧，我不会有事的。”
她说完，便不再停留，转身朝外走去。
每一步，都像是踩在刀尖上。
她走过办公区，所有员工都站了起来，用一种复杂而担忧的目光看着她。她没有看任何人，只是目不斜视地，一步一步，走向那扇通往外面世界，也通往她无形牢笼的大门。
黑色的天马依旧停在楼下。陈立为她拉开车门，她弯腰坐了进去。
车门关上的瞬间，隔绝了林霏焦急的呼喊，也隔绝了她曾经熟悉的一切。
车子平稳地启动，苏晚靠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，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焦距。
她以为车子会开回云顶天宫，可它却一路向东，最终停在了私人机场的停机坪上。
一架白色的天际之翼私人飞机，正静静地等候在那里。
陈立恭敬地为她打开车门：“太太，先生在银都等您。”
苏晚看着那架代表着极致奢华和权力的私人飞机，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。
他甚至不愿等她回去，而是首接，将她从她的世界里，连根拔起，带到他的世界去。
她无处可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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