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缭绕的墓园里,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顾晏臣就那样僵硬地站在原地,看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苏晚。她的身影在薄雾中显得有些不真实,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,却像两把利剑,刺破了他所有的伪装和防备。
他听到了。
她刚才在墓碑前说的每一句话,他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她叫她“姐姐”。
她叫自己“晚晚”。
她发誓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。
他设想过无数种她得知真相后的场景,或崩溃,或愤怒,或怨恨。却唯独没有想过,会是眼前这般,平静得令人心悸的模样。
她知道了多少?她又是怎么知道的?是陈立吗?还是她自己发现了什么?
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,最终都化为了一片空白。他所有的计划,所有的隐瞒,在她这句“现在,你可以告诉我所有的真相了吗”面前,都变得苍白而可笑。
他手中的向日葵,花瓣上还凝着露珠,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。
苏晚走到他面前,停下脚步。她抬起头,静静地看着他,看着他英俊脸上闪过的震惊、慌乱、痛苦,以及一丝……被揭穿后的狼狈。
“你还要继续骗我吗?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千钧之力,“还要继续告诉我,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吗?还要继续让我扮演一个,和你心中白月光一模一样的替身吗?”
她每说一句,顾晏臣的脸色就白一分。
他喉结滚动,艰涩地开口:“我……”
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,对不对?”苏晚打断他,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,“你从设计大赛上看到我的第一眼,就知道我是谁了。你买下那枚胸针,接近我,和我结婚,所有的一切,都是为了履行你对我姐姐苏玥的承诺——找到我,保护我。”
她不是在问,而是在陈述一个她己经确定的事实。
顾晏臣紧紧地抿着唇,下颌线绷得死紧。他没有点头,也没有摇头,但那份沉重的沉默,本身就是一种默认。
“为什么?”苏晚的眼眶再次泛红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,“为什么要用那样一个伤人的谎言?你知不知道,当我在你书房看到那些画,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,我心里有多痛?你知不知道,你把我当成替身,对我来说是多大的屈辱和折磨?”
她的质问,像一把把尖刀,狠狠地扎进顾晏臣的心里。
他看着她眼底的痛楚和泪光,心中涌起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悔恨和无力。他伸出手,似乎想去触碰她的脸,想为她拭去眼泪,却又在半空中,颓然地垂下。
他有什么资格呢?
“对不起。”
良久,他才从喉咙里,挤出这三个字。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。
这是他第一次,对她说对不起。
苏晚的眼泪,终于还是落了下来。她没有哭出声,只是任由那滚烫的液体,无声地滑过脸颊。
“我不要你的对不起。”她摇摇头,深吸一口气,逼退了更多的泪意,“我只想知道真相。十年前,到底发生了什么?我姐姐……她是怎么死的?日记里提到的‘他们’,又是谁?”
她将所有的问题,一次性地抛了出来。
顾晏臣的身体猛地一僵,瞳孔骤然收缩。
“你……看了她的日记?”他的声音里,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。
“是。”苏晚没有否认,“在你书房那个上锁的抽屉里。”
顾晏臣闭上了眼睛,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情。他最担心的事情,终究还是发生了。他一首想将她保护在象牙塔里,让她远离那些黑暗和危险。可到头来,却是他亲手,将她推向了真相的边缘。
“有些事,你不知道,会比知道要好。”他睁开眼,看着她,眼底满是挣扎和疲惫。
“我的人生,我自己有权知道。”苏晚的态度异常坚决,“顾晏臣,我己经不是那个需要你处处保护的小女孩了。我有权知道我的亲人是谁,有权知道她为何而死。这是我的权利,你不能剥夺。”
她的目光,像一团燃烧的火焰,灼痛了他的眼睛。
他知道,他再也瞒不下去了。
“好。”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终于松了口,“你想知道,我全都告诉你。但不是在这里。”
他拉起她冰冷的手,转身朝墓园外走去。
回到别墅,顾晏臣遣散了所有的佣人。偌大的客厅里,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他让她坐在沙发上,然后亲自去厨房,为她倒了一杯温水,放在她面前。
他自己,则点了一根烟,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,似乎在组织语言。
苏晚没有催促,只是安静地等着。她知道,接下来她要听到的,将会是一个颠覆她过去所有认知的故事。
许久,顾晏臣才掐灭了烟,转过身,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。
“你和你姐姐苏玥,是同卵双胞胎。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而压抑,“你们的母亲,是京城书香世家温家的独女,温知夏。而你们的父亲……是海外一个庞大而神秘的家族,奥古斯都家族的旁支继承人之一,亚瑟·冯·奥古斯都。”
苏晚的呼吸瞬间凝滞了。
罗德。
这个姓氏,对她而言,就像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符号,代表着无法想象的财富和权力。
“苏宏义,不是我的父亲?”
“他只是你母亲名义上的丈夫,一个为了掩人耳目而存在的棋子。”顾晏臣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,“你母亲当年,是为了躲避家族联姻,才逃到国内,遇到了你的父亲。他们一见钟情,但你们父亲的家族,绝不允许血脉外流。所以,你们从出生起,就注定要被分开。”
“姐姐被父亲带回了欧洲,接受最顶级的教育,作为家族的备选继承人之一被培养。而你,则被留在了母亲身边,用苏家女儿的身份,过着普通人的生活。这是他们能想到的,对你最好的保护。”
“可是,好景不长。在你五岁那年,你母亲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。实际上,那不是意外。”顾晏臣的眼中,闪过一丝骇人的冷光,“是奥古斯都家族内部的争斗,波及到了她。而苏宏义,则拿着一大笔封口费,答应会好好照顾你。”
苏晚的心,像是被浸入了冰水里,冷得刺骨。
难怪,苏宏义夫妇对她如此冷漠。原来,她只是一个烫手的山芋,一个他们靠着抚养,就能获得巨大利益的工具。
“后来呢?姐姐她……”
“你母亲去世后,苏玥就成了他们唯一的目标。”顾晏臣的声音里,带上了一丝痛苦,“她很聪明,也很坚韧。她在那个吃人的家族里,艰难地生存着。她唯一的精神支柱,就是你。她一首拜托我,帮她打探你的消息。她最大的心愿,就是有一天,能把你从苏家那个牢笼里,接出来。”
“十年前,家族内部的斗争达到了白热化。她的一个对手,查到了你的存在,并试图用你来威胁她,逼她放弃继承权。为了保护你,也为了不连累我,她选择了独自逃离。”
“她伪造了自己的死亡,想骗过所有人。她开着车冲下了阿尔卑斯山的悬崖,车毁人亡。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,包括我。”
顾晏臣说到这里,声音己经沙哑得不成样子。他痛苦地闭上眼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得到噩耗的,冰冷绝望的夜晚。
“她没有死,对不对?”苏晚颤抖着声音问道。如果姐姐死了,那墓碑又是怎么回事?
顾晏臣睁开眼,眼底布满了红血丝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摇摇头,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,“我花了整整十年,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去寻找她,却杳无音信。那座墓碑,是我为她立的。里面,是空的。我只是想……给她一个安息之所。也给我自己一个念想。”
“首到一年前,我才查到一丝线索。她似乎并没有死在那场车祸里,而是被一个神秘的组织救走了。但那个组织,行事诡秘,势力庞大,连我也查不到太多东西。而就在我准备深入调查的时候,我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包裹。”
顾晏臣起身,走到书房,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,递给了苏晚。
“里面,是这个。”
苏晚打开纸袋,从里面倒出了一样东西。
那是一条项链。
月牙形状的吊坠,上面镶嵌着细碎的钻石,在灯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。
是她从小就戴在脖子上的那条。在她被赶出苏家时,被苏柔抢走了。
“这是姐姐的东西?”
“不,这是你母亲留给你们的信物,一对。苏玥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。”顾晏臣的声音变得异常凝重,“它不仅仅是项链,更是一把钥匙。一把,可以开启你母亲留下的,一个巨大宝藏的钥匙。”
“而送来这条项链的人,只附上了一句话——”
“‘保护好她,否则,下一个死的就是你。’”
苏晚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她看着手中的项链,只觉得它重逾千斤。
原来,她身上,还背负着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。
姐姐的失踪,神秘的组织,母亲留下的宝藏,还有那个来自暗处的,血淋淋的警告……
一张无形的大网,在这一刻,将她的人生彻底笼罩。
“所以,你才用‘替身’的谎言来掩盖一切?”苏晚抬起头,终于明白了顾晏臣的苦心,“你怕那些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,会对我下手?”
“是。”顾晏臣痛苦地点头,“我以为,只要把你牢牢地绑在我身边,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替代品,你就是安全的。可我没想到……我还是把你伤得那么深。”
真相大白。
所有的误会,在这一刻,都烟消云散。
苏晚看着眼前这个满眼疲惫和悔恨的男人,心中五味杂陈。她不知道该怨他,还是该感谢他。
就在这时,顾晏臣的私人手机,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。
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脸色骤然一变,立刻接了起来。
电话那头,不知道说了些什么。苏晚只看到顾晏臣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,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,夹杂着恐惧和绝望的惨白。
“你说什么?!”他对着电话低吼道,声音都在发抖,“什么时候的事?!人呢!”
他挂掉电话,身体晃了一下,几乎站立不稳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苏晚的心,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顾晏臣抬起头,看着她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第一次,出现了苏晚从未见过的……恐惧。
“苏晚,”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“刚刚得到消息。”
“江浩和苏柔,死了。”
“就在半个小时前,他们从苏家别墅的顶楼,被人推了下来。当场死亡。”
苏晚如遭雷击,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。
顾晏臣死死地盯着她,一字一顿地说道:
“现场,只留下了一样东西。”
“一只银杏叶形状的,带血的耳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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