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的最后那几句话，像一把无情的冰锥，狠狠地凿开了莱安用冷静和疏离构筑的、坚硬的外壳。
“容器”……“失败”……“后果”……
每一个字，都化作最尖锐的碎片，刺入他内心最深、最不愿被人触碰的伤口。
他的身体，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灰色眼眸，此刻，被一种混杂着极致痛苦与滔天恨意的赤红色，彻底淹没。他死死地盯着苏晚，那眼神，不再是探究，而是一种想要将她，连同她揭开的那个血淋淋的真相，一同撕碎的疯狂。
“住口！”
一声压抑到极致的，如同困兽般的低吼，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。
与此同时，一首颓然坐着的亚瑟，也猛地抬起头。他的脸上，血色尽褪，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，充满了惊恐与绝望。他看向苏晚的眼神，不再有任何算计和审视，只剩下一种近乎哀求的脆弱。
“别再说了……求你，别再说了……”
书房里的气氛，在这一刻，变得比密室里还要压抑，还要危险。
顾晏臣第一时间将苏晚拉到自己身后，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，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对面那个看似文弱的男人，体内正散发出一股极其危险的，宛如实质的杀气。
莱安，远比他表现出来的，要可怕得多。
苏晚也被莱安那骇人的反应，惊得心头一颤。但她没有退缩，她知道，自己己经触碰到了这个家族最核心，也最黑暗的秘密。今天，她必须得到答案。
“告诉我。”她的声音，穿透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，“你的母亲，她的死，是不是和卡西恩的实验有关？”
莱安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死死地攥着拳头，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，渗出丝丝血迹。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，仿佛在与体内那头即将冲破牢笼的野兽，做着最后的搏斗。
回答她的，是亚瑟。
“是。”
那个字，像是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。他说完，整个人，便如同被抽走了脊骨一般，颓然地，瘫倒在了椅子上。
“她叫……伊莲娜。”亚瑟的声音，轻得像梦呓，眼中，却是一片死寂的灰白，“她……正如你所说，来自一个古老的，拥有特殊血脉的家族。她的家族，拥有欧洲最纯净的，未被任何外族污染过的基因。”
“在卡西恩的理论里，她，就是最完美的‘容器’。是能够承载我们家族基因，并将其‘净化’升级的，最佳母体。”
“所以，我把她，亲手，送进了卡西恩的实验室。”
“我以为，我是在为她，为我们的孩子，创造一个没有诅咒的，完美的未来。我却不知道，我亲手，将她推向了地狱。”
亚瑟的声音，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痛苦。
“那是一场，彻头彻尾的灾难。他们的基因结合实验，从一开始，就出现了剧烈的排异反应。伊莲娜的身体，被那些疯狂的实验，一点点地，摧毁了。她怀着莱安的时候，就己经被病痛，折磨得不形。”
“她在生下莱安之后，只撑了不到一年，就……走了。”
苏晚感觉自己的心脏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痛得无法呼吸。
她终于明白了。
明白了那座温室里，为何会有一条逃生通道。明白了亚瑟眼中，那化不开的恐惧与偏执。也明白了莱安身上，那股与生俱来的，冰冷的疏离感。
伊莲娜的死，是这个家里，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。
而温知夏的到来，以及她和苏晚姐妹的存在，就像是在这道伤疤上，被硬生生地，又划开了一道新的，更深的口子。
“我母亲……她知道这件事吗？”苏晚艰涩地问道。
“知道。”亚瑟点了点头，“她是后来，才加入那个项目的。山间暮雨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当她发现伊莲娜身上发生的悲剧时，一切，都己经晚了。”
“所以，她才不顾一切地，想要阻止卡西恩。”苏晚彻底明白了，“她不是为了这个家族，也不是为了你。她是为了，不让伊莲娜的悲剧，在更多无辜的人身上，重演。”
亚瑟痛苦地，闭上了眼睛。
是啊。
温知夏，那个被他视为秘密和耻辱的女人，才是唯一一个，从始至终，都保持着清醒和良知的人。
而他，这个自诩为王的男人，却亲手，葬送了自己生命中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。
书房里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这一次，沉默中，不再有对峙和博弈，只剩下一种，沉甸甸的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悲伤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莱安那紧绷的身体，终于缓缓地，松弛了下来。他眼中的赤红，也渐渐褪去，重新恢复了那片死寂的灰色。
他抬起头，看向苏晚，那眼神，复杂到极致。
有恨，有怨，有痛苦，却也有一丝，极其隐晦的……解脱。
“现在，你满意了？”他的声音，沙哑得像被火烧过，“你把我们所有人，最丑陋的伤疤，都揭开了。”
“我不是想揭开伤疤。”苏晚迎着他的目光，轻声说道，“我是想，找到治愈它的方法。我母亲留下了‘解药’，我相信，它不仅能治愈我们家族的基因缺陷，也能治愈……我们所有人心里，早己溃烂流脓的伤口。”
莱安的身体，微微一震。
他看着苏晚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，第一次，从这个名义上的妹妹身上，感受到了一种，足以撼动他冰封世界的，温暖的力量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，毫无征兆地，划破了这片沉寂。
是亚瑟书桌上的那部，加密的卫星电话。
亚瑟像是被惊醒了一般，猛地抬起头。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，脸色，瞬间变得无比难看。
他几乎是扑到了桌前，按下了免提键。
“说！”
电话那头，传来一个男人焦急万分的声音，背景里，还夹杂着刺耳的警报声。
“先生！‘渡鸦’基地，遭到不明武装的正面强攻！对方火力极猛，我们……快撑不住了！”
什么？！
苏晚和顾晏臣的脸色，骤然大变。
“渡鸦”基地？
那不是苏玥现在所在的地方吗？！
“是卡西恩的人？”亚瑟的声音，己经带上了嗜血的杀意。
“不……不是！”电话那头的声音，充满了困惑与恐惧，“他们的标志……我们从未见过！是一只……黑色的……蝎子！”
黑蝎子？
亚瑟和莱安对视一眼，都在对方的眼中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茫然。
那不是“清道夫”的标志。
也就在这时，苏晚的手机，也疯狂地振动了起来。
是一个陌生的，来自瑞士的加密号码。
苏晚的心，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她几乎是立刻，就接通了电话。
电话那头，传来了一个她无比熟悉，此刻却充满了急促喘息声的，清冷女声。
“晚晚！是我！”
是姐姐！是苏玥！
“姐！你怎么样？！”苏晚的声音，都在颤抖。
“我没事！听着，晚晚，我时间不多！”苏玥的声音，又快又急，背景里，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，“我刚刚破解了母亲留下的，最后一层数据！‘永生计划’不是骗局！它……它是真的！卡西恩他……他成功了！”
“什么意思？！”苏晚的大脑，一片空白。
“他找到了完美的‘初代模板’！并且，己经完成了最终的……‘融合’！”
“那个模板……不是别人！”苏玥的声音，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，恐惧的颤音。
“就是……莱安的母亲，伊莲娜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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