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瞬间，近千名玄龙卫的心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，然后揉碎。
他们看着那道孤独的、决绝的背影，如同飞蛾扑火般，冲向那片由数万铁骑组成的、足以吞噬一切的钢铁深渊。
“为你们自己，活下去！”
那句话，如同最锋利的刀，剜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上。
他们的王，他们的信仰，那个在他们心中如同神明般的男人，此刻正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，践行着他口中的“命令”。
他要去赴死。
用他自己的性命，为他们创造一个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逃生机会。
活下去？
怎么活？
一名断了左臂的玄龙卫百夫长，看着萧无忌的背影，忽然咧开嘴，无声地笑了起来。那笑容里，混杂着泪水与血水，充满了说不出的悲怆与荒谬。
是啊，他们是人，他们想活下去。
可他们，首先是玄龙卫！
他们的荣耀，他们的魂魄，他们的一切，都早己与前方那道身影，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。
若他死了，他们就算能苟活于世，也不过是一群失去了脊梁的孤魂野鬼。
那样的活着，与死了，又有什么分别？
“弟兄们！”
那名百夫长猛地举起手中仅剩的半截断刀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咆哮。
“王爷他……不要我们了！”
“可我们，能不要他吗！”
“不能！”近千人的怒吼，汇成了一道撼天动地的声浪。
“他教我们如何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！”百夫长赤红着双眼，声音己经完全嘶竭，“今天，我们就死得像个真正的玄龙卫！”
“随我冲锋！”
“追随王爷，同生共死！”
他没有再多说半句废话，猛地一踢马腹，追随着萧无忌的轨迹，义无反顾地冲下了山坡。
“同生共死！”
“同生共死！”
近千骑残兵，如同听到了某种最神圣的召唤。他们不再有丝毫的犹豫，不再有半分的恐惧。他们心中的迷茫与绝望，在这一刻，被一种更加炽烈，更加纯粹的情感所取代。
那是一种名为“忠诚”的火焰。
是他们作为玄龙卫，最后的，也是最骄傲的坚守。
轰！
近千匹疲惫的战马，再次爆发出了它们最后的潜力。他们汇成了一股 破败的黑色洪流，紧紧地追随着那个冲在最前方的箭头，向着那片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，发起了生命中最后一次，也是最壮烈的一次冲锋！
萧无忌听到了身后那雷鸣般的马蹄声。
他没有回头。
他只是紧了紧握着镇魂刀的手，那双己经化为血色的眸子里，闪过了一丝无人察觉的、极度复杂的痛楚。
他想让他们活。
可他们，却选择与他一同赴死。
何其愚蠢！
何其……悲壮！
罢了。
既然黄泉路上不孤单，那便杀穿这地狱！
他胸中那股被强行压抑的疯狂与暴戾，在这一刻，彻底挣脱了所有枷锁。他不再是一个统帅，不再是一个王爷，他只是一柄复仇的刀，一台杀戮的机器！
“挡我者，死！”
他与身后那近千骑汇合的瞬间，这支残破的锋矢，狠狠地，撞进了蛮族骑兵大阵的正面！
“轰隆！”
仿佛山崩海啸！
最前排的数百名蛮族骑兵，连人带马，被这股凝聚了无尽绝望与疯狂的冲击力，瞬间撞得人仰马翻，骨断筋折！
一个血肉模糊的缺口，硬生生地被撕开！
“放箭！放箭！”
蛮族阵中，有将领声嘶力竭地怒吼着。
然而，己经太迟了。
双方己经彻底搅在了一起，进入了最原始，最血腥的白刃战。
萧无忌如同一条在血海中翻腾的黑龙，他放弃了所有防御，将一切都赌在了进攻之上。镇魂刀在他手中，化作了一片泼墨般的死亡阴影，每一次挥舞，山间暮雨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都带起大片的血雾与残肢断臂。
他身后的玄龙卫，更是状若疯魔。
他们不格挡，不闪避。面对砍来的弯刀，他们甚至会主动迎上去，用自己的身体卡住对方的兵刃，然后用手中的刀，捅进对方的胸膛。
以命换命！
这己经不是一场战斗，而是一场最惨烈的屠杀与自戮！
蛮族骑兵们被彻底打懵了。
他们是草原上的狼，凶狠而残忍。可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。
这群燕人，根本就不是人！
他们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，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，没有痛苦，只有一种纯粹的、要将所有人都拖下水的毁灭欲望。
一时间，数万人的骑兵大阵，竟被这不足千人的残兵，冲得阵脚大乱！
然而，数量的差距，终究是难以逾越的鸿沟。
玄龙卫的人数，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锐减。
八百，七百，五百……
他们的冲势，开始不可避免地变缓。西面八方，都是无穷无尽的敌人，仿佛一片正在不断收缩的泥潭，要将他们彻底吞噬。
萧无忌的身上，也己经添了十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。他的动作，开始因为失血而变得有些迟滞。
绝望，再次如同阴云般，笼罩了下来。
他们，终究还是要死在这里。
就在这时，异变陡生！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”
一阵急促而凄厉的号角声，忽然从遥远的西边天际传来！
那号角声，不是蛮族的！
那是大燕军队的号角！是吴镇山麾下，镇北军的号角！
只是，那号角声中，没有了往日的沉稳与章法，反而充满了无尽的仓皇与……溃败之意！
正在围攻萧无忌的蛮族骑兵，动作皆是一滞。他们纷纷惊疑不定地，向着西边望去。
紧接着，更加惊人的一幕出现了！
西边的地平线上，烟尘滚滚，无数黑点正向着他们这边，疯狂地逃窜而来！
那不是蛮族人！
从他们那残破的旗帜和混乱的阵型来看，赫然是……正在与蛮族主力交战的镇北军！
吴镇山，败了！
而且是惨败！他的十万大军，正在被蛮族的主力，追亡逐北，彻底击溃！
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西线赢了？这么快？”
围攻的蛮族将士，一阵哗然。胜利的喜悦，瞬间冲淡了他们对眼前这群恶鬼的恐惧。
然而，那名负责指挥围剿的蛮族万夫长，脸色却“唰”的一下，变得惨白。
他看到的，不是胜利。
而是……一场天大的灾难！
因为那些溃败下来的镇北军，正像一群没头的苍蝇，不顾一切地，向着他们这片相对安全的区域冲来。而在他们身后，是龙野大汗那二十万己经杀红了眼的主力大军！
一旦这两股洪流撞在一起，他们这支负责围剿的部队，就会被自己人，和那些燕人的溃兵，彻底冲垮！
整个战场，将陷入一片无法控制的巨大混乱！
“快！让开！快给主力大军让开通道！”
那万夫长惊恐地嘶吼着，急忙下令，试图将自己麾下的部队，向两侧拉开。
命令一下，原本严密的包围圈，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、致命的豁口！
这突如其来的变化，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。
萧无忌浑身浴血，拄着镇魂刀，剧烈地喘息着。他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，看着那些前一刻还想将自己碎尸万段的敌人，此刻却如同见了鬼一样，仓惶地向两边退去。
他的眼中，闪过了一丝茫然。
随即，这丝茫然，便被一种野兽般的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锐利光芒所取代！
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他也不需要知道。
他只知道，这是上天，或者说地狱，赐予他们的，唯一的机会！
他用尽最后的力气，举起了手中的镇魂刀，指向那个因为混乱而洞开的缺口，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嘶吼。
“冲出去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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