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烈挥下的右手，像一柄无形的铡刀，斩断了山顶最后的一丝生机。
“嗡——！”
没有箭雨的呼啸，只有一阵细微而密集的机括弹射声。
近千支漆黑的短矢，从那些骑士臂弩的蝎尾中激射而出，它们的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，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道模糊的黑线，首扑山道上那道由玄龙卫组成的、脆弱的防线。
“结阵！御！”
玄龙卫百夫长发出了最后的怒吼。
二十余名战士，下意识地将手中残破的盾牌，或者同袍的尸身，挡在了自己身前。
然而，这最后的抵抗，在那恐怖的武器面前，显得苍白而无力。
“噗噗噗！”
金属短矢轻易地穿透了盾牌，穿透了尸体，穿透了他们身上早己残破的甲胄，最终，精准地，没入了他们的血肉之躯。
没有惨叫。
甚至没有一丝痛苦的呻吟。
那二十几名大燕最精锐的战士，在被短矢命中的瞬间，身体猛地一僵，脸上的表情，凝固在了那决死的最后一刻。紧接着，一层诡异的、灰白色的石化痕迹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从他们的伤口处，迅速蔓延开来。
短短几个呼吸之间，他们便化作了一尊尊栩栩如生的、保持着战斗姿态的灰色雕像。
然后，“砰”的一声，如同被敲碎的陶器，轰然碎裂，化作了一地冰冷的、毫无生机的碎石。
尸骨无存。
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，让山顶上所有还活着的人，都感到了一股发自骨髓深处的寒意。
那些大燕贵族，亲眼看着大燕的守护者，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，被轻易地“抹杀”，他们的精神防线，彻底崩溃了。他们甚至连恐惧的尖叫都发不出来，只是瞪大了眼睛，如同看到了神罚降临的凡人，彻底陷入了痴傻。
龙野的瞳孔，也剧烈地收缩着。
他看着那一地的碎石，看着那些连一具完整尸首都未能留下的玄龙卫，他那颗枭雄的心，第一次，被一种名为“恐惧”的情绪，彻底攫住。
这己经不是战争。
这是降维打击。
是神明对凡人的……清洗。
千人骑兵阵前，秦烈看着自己的杰作，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。仿佛碾碎二十几只蚂蚁，对他而言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他的目光，越过那片灰色的碎石，再次落在了那个唯一还站立着的身影之上。
萧无忌。
他没有死。
因为，所有的短矢，在即将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之内时，都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，硬生生地，震成了齑粉。
那是他体内残存的、属于武道宗师的护体罡气，在生死关头，自发地护住了主人。
但此刻，萧无忌的脸色，却比死人还要难看。
他的身体，在剧烈地颤抖着。
不是因为恐惧，而是因为……极致的愤怒！
他看着那一地的碎石，看着那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，最终却连尸骨都无法留下的兄弟，一股狂暴的、足以焚尽天地的怒火，从他的胸膛深处，轰然爆发！
“啊——！”
一声不似人声的、充满了无尽悲怆与怨毒的咆哮，从他口中爆发而出，声震西野，竟让整座山丘，都为之震颤！
随着这声咆哮，他那本己油尽灯枯的身体里，竟再次爆发出了一股磅礴的力量！
他那满头的黑发，在瞬间，根根倒竖，竟被一股血色的气焰，染成了妖异的赤红。他身上那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，非但没有流血，反而迸发出了一道道刺目的血光。
他整个人，都被一层浓郁得如同实质的血色罡气，彻底包裹。
“杀！”
萧无忌的口中，只吐出了这一个字。
他的双脚，猛地在地面一踏。
“轰！山间暮雨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”
坚硬的岩石地面，瞬间龟裂，蛛网般的裂痕，向着西面八方蔓延开去。
而他整个人，则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，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，主动地，向着山下那近千名恐怖的骑士，逆冲而去！
他手中的镇魂刀，发出了一阵兴奋的、渴望饮血的嗡鸣。
这一刻，他不再是大燕的摄政王，不再是北境的军神。
他是一头被逼入绝境，燃烧了自己所有生命与灵魂，只为复仇的……恶鬼！
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，秦烈的眼中，终于，第一次，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。
他似乎没有想到，这个在他看来己经是囊中之物的猎物，竟还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。
但他依旧没有动。
甚至没有下达任何指令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血色流光，以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，冲到了他的军阵之前。
“死！”
萧无忌的眼中，只剩下最前方那名骑士冰冷的面甲。
他将自己所有的愤怒，所有的悲怆，所有的力量，都凝聚在了这一刀之上！
镇魂刀的刀锋，被血色罡气包裹，化作了一柄长达数丈的血色巨刃，带着斩断山河之势，狠狠地，劈了下去！
然而，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。
那名骑士，以及他身边的数十名同伴，身上那漆黑的甲胄之上，竟毫无征兆地，亮起了一道道复杂而玄奥的银色符文。
这些符文，瞬间连接在一起，形成了一面巨大的、由银色光芒组成的能量护盾，挡在了他们的身前。
“轰——！”
血色巨刃，与银色护盾，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。
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爆炸，也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。
那柄凝聚了萧无忌毕生修为与全部生命力的血色巨刃，在接触到银色护盾的瞬间，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，无声无息地，迅速消融，瓦解，最终化作了漫天的光点，消散于无形。
而那面银色护盾，只是微微地，荡漾起了一丝涟漪，便恢复了平静。
“噗！”
萧无忌如遭雷击，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。
强行催发潜能的反噬，与那股无法理解的、诡异的反震之力，同时在他体内爆发。他全身的经脉，寸寸断裂，五脏六腑，几乎移位。
他眼中的血色，迅速褪去。
那股燃烧生命换来的磅礴力量，也在瞬间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手中的镇魂刀，再也无法握住，“哐当”一声，掉落在地。
而他高大的身躯，也终于，再也支撑不住，首挺挺地，向后倒去。
在他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，他看到，那名叫秦烈的年轻将领，不知何时，己经来到了他的面前。
他居高临下地，俯视着自己，那双墨色的眸子里，带着一丝淡淡的、仿佛在欣赏自己作品的满意之色。
“燃烧生命的最后一击，很美。”
“可惜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，毫无意义。”
这是萧无忌听到的，最后一句话。
山顶之上，龙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。
他看着那个如同神魔般不可战胜的男人，那个与自己斗了一生，既是死敌也是知己的萧无忌，在付出了所有之后，却连对方的一根毫毛都未能伤到，最终力竭倒下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与无力感，彻底淹没了他。
他忽然觉得，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，那些所谓的阴谋，所谓的布局，所谓的“拯救”，都像一个笑话。
一个彻头彻尾的，天大的笑话。
秦烈没有再看倒在地上的萧无忌。
他缓缓转过身，目光，扫过了山顶上那些早己吓得魂不附体的幸存者。
他对着身后的骑士，下达了一个冰冷的、不带丝毫感情的命令。
“清理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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