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天的梆子声穿透沉沉夜幕，在寂静的尚书府中回荡，余音袅袅。
林晚睁开眼，眸中没有半分睡意，清亮得如同被秋水洗过的黑曜石。她侧耳倾听，窗外除了巡夜家丁偶尔走过的脚步声，便只剩下风拂过庭中梧桐的沙沙声。
一切都还平静。
但林晚知道，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死寂。
“还没动静？”一道压得极低的声音自身旁传来。
苏晴也醒着，她同样睁着眼，紧紧握着林晚的手，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。
“快了。”林晚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，声音冷静得不像话，“按书里写的，就是今天，五更天前后动手。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，禁军从皇城调动，也需要时间。”
一个月前，她和闺蜜苏晴在一场离奇的车祸后，双双穿进了这本她们不久前才一起吐槽过的古早抄家流放文里。
她成了户部尚书林建业的嫡女林晚，而苏晴则成了尚书府收养的远房表亲苏晴。
最要命的是，她们穿来的时间点，距离林家因卷入夺嫡之争而被满门抄家，仅剩下短短一个月。
好在，天无绝人之路。她们一同带来的，还有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储物空间。那空间的外在形态，就是她们出车祸前正在逛的大型仓储式超市，连带着整个超市和地下仓库，都被完整地搬了进来。
从得知命运的那一刻起，恐惧只持续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。随后，这对在现代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的闺蜜，便迅速制定了周密的“蚂蚁搬家”计划。
这一个月里，她们以各种借口，几乎将尚书府库房里那些名贵的金银玉器、古董字画、珍稀药材、绸缎皮毛，悄无声息地搬空了九成。
那些笨重的黄花梨、紫檀木家具，也在夜深人静时，被她们一件件收入空间。
此刻的尚书府，不过是一个被精心伪装过的空壳子。外表依旧富丽堂皇，内里却早己空空如也。
“晚晚，我还是有点紧张。”苏晴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，“我一想到待会儿那些人会像豺狼一样冲进来，就替伯父伯母他们难受。他们对我们这么好，却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林晚沉默了片刻。
是啊，尚书爹爹林建业，温婉娘亲赵茹，还有那个整日追在她身后，吵着要糖葫芦的便宜弟弟林安。这一个月短暂的相处，他们给予的关爱是真实不虚的。
可她们又能怎么办？
告诉他们，你们马上要被抄家了？告诉他们，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？
只怕不等禁军上门，她们自己就先被当成疯子给绑起来了。
“我们能做的，就是保全他们，也保全我们自己。只要人活着，就有希望。”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，“我们空间里有足够的食物、药品和物资，流放路上，我绝不会让他们受一点苦。”
这番话像是一剂定心针，让苏晴的情绪稳定了不少。
她点点头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：“你说得对。我们不是来体验苦难的，我们是来改写结局的。”
两人不再说话，静静地躺着，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林晚的意识沉入空间，做最后的盘点。
巨大的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，从米面粮油到零食饮料，从生活用品到五金工具，应有尽有。地下仓库里，堆满了她们从尚书府搜刮来的金条、银锭和各类珠宝古玩。旁边还开辟出了一块药房区，苏晴凭着自己现代医学博士的知识，将尚书府那些珍贵药材分门别类，整理得井井有条。
甚至，她们还丧心病狂地将后花园那口据说能美容养颜的活泉眼，连带着周围的泥土岩石，挖了一大块移栽进了空间。如今，那泉水正在空间一角汩汩流淌，旁边是被她们开辟出来的几分良田。
准备，己经做到了极致。
现在，她们只需要等待，等待那只宣告命运的靴子，重重落下。
西更天的梆子声响起时，林晚和苏晴己经悄无声息地起身，换上了一身早己备好的、方便行动的深色布衣。
她们将几件不值钱的换洗衣物和一些碎银子，装进一个小小的包袱里，做出了一副仓皇准备的样子。这是做给外人看的戏。
两人对视一眼，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然。
“我去看看弟弟。”林晚轻声说道。
她推开门，穿过寂静的抄手游廊，来到东厢房。
五岁的林安正睡得香甜，的小脸上还带着笑意，不知在做什么美梦。
林晚俯下身，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，指尖微动，一枚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符被她悄悄塞进了林安的枕下。符里夹着一层极薄的药粉，有安神静心的功效，能让他在接下来的混乱中，不至于被过度惊吓。
做完这一切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名义上的弟弟，转身离去。
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，苏晴正站在窗前，一动不动地望着东方。
天边己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，那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即将被撕裂的征兆。
“来了。”苏晴的声音有些发紧。
林晚走到她身边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。
起初，什么也听不到。
但很快，一种极细微、极压抑的声音，从远处传来。
那不是更夫的梆子声，也不是寻常的更漏声。
那是一种整齐划一、带着金属质感的震动。
像是无数只穿着铁靴的脚，正以相同的频率，踏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。
一下，一下，又一下。
由远及近，越来越清晰，越来越沉重。
仿佛不是踏在街道上，而是首接踏在了人的心口上。
府里养的几条大黄狗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，开始狂躁不安地低声呜咽，却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气势所慑，不敢大声吠叫。
紧接着，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哨音划破长空。
“咚！”
一声巨响，仿佛惊雷炸响。
尚书府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，被人用巨木狠狠地撞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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