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暖流,来得是如此突然,又是如此的轻柔。
它就像是初春时节,消融的冰雪所化作的第一缕溪水,温润,和煦,充满了最原始、最纯粹的生命气息。
沈青秋的身体,猛地一僵。
她能清晰地感觉到,那股暖流从胸口的木雕中溢出后,便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,精准地,找到了她体内那处因为骨折而受损的经络与骨骼。
暖流所过之处,原本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和奔波而产生的钻心刺痛,竟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,被迅速地抚平、消融。
那是一种,如同将干涸龟裂的河床,重新浸泡在温润的泉水之中的、难以言喻的舒适感。
断裂的骨骼创口处,传来一阵阵微弱的、酥酥麻麻的痒意。那是坏死的组织正在被清除,新的血肉与骨骼,正在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,被催生、被修复!
这……这是……
沈青秋的内心,掀起了比刚才得知“魔染”秘闻时,还要剧烈百倍的惊涛骇浪!
她的灵根!
这个陪伴她穿越而来,曾在沼泽深处救过她一命,之后便陷入沉寂、布满裂纹的神秘木雕,竟然……又一次,苏醒了!
而且,它似乎,正在用它那所剩无几的力量,主动地,为自己……疗伤!
为什么?
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?
难道……
一个大胆的、让沈青秋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,猛地从她的脑海中,跳了出来!
难道,是因为……陆云舟?!
是因为,她刚才,从陆云舟的口中,听到了“灵根”这两个字?
还是因为,陆云舟的身上,那股与“大凶”同源的“魔染”气息,刺激到了它?!
“沈姑娘?”
陆云舟的声音,将沈青秋从巨大的震惊中,拉回了现实。
他看着沈青秋那瞬间变幻不定的脸色,以及她那双突然亮得有些吓人的眼睛,不由得,微微蹙起了眉头。
“你怎么了?”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沈青秋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。她能感觉到,那股暖流,在对她的伤腿,进行了一番极其短暂的修复之后,便如同耗尽了最后的能量一般,悄然退去,重新潜回了木雕之中。
而那枚木雕,也再次恢复了那种冰冷、死寂的状态。
但是,她腿上的变化,却是真实不虚的!
那股折磨了她许久的刺痛,己经彻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与舒泰。她甚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,只要自己愿意,现在,她就能扔掉手中的木杖,像个正常人一样,奔跑跳跃!
这个发现,让她的心,狂跳不止!
灵根,拥有治愈的力量!
而且,是一种,远远凌驾于她所掌握的任何医术之上的、近乎于“神迹”的治愈之力!
既然,它能修复自己这几乎己经定型的骨伤……
那么,它,是不是也同样能,修复顾怀远那被“魔染”侵蚀的神智?!
是不是,也能清除陆云舟体内,那盘踞了二十多年的……血脉诅咒?!
这个念头,就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,瞬间照亮了沈青秋那原本己经陷入绝望的内心!
她找到了!
她可能,找到了那把,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……钥匙!
“你刚才说,”沈青秋抬起头,目光,灼灼地盯着陆云舟,声音,因为激动,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,“你们陆家,是从一本手札上,看到的,关于‘灵根’的记载?”
“是。”陆云舟点了点头,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对这个,如此感兴趣。
“那本手札,现在何处?”
“在我这里。”陆云舟坦然道,“那本手札,早己被我们陆家,奉为至宝。此次前来,我自然,是随身携带的。”
“可否,借我一观?”沈青秋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她太想知道了!
太想知道,关于“灵根”的一切!它的来历,它的作用,以及……该如何,去使用它!
陆云舟看着她那双充满了渴求与期盼的眼睛,沉默了片刻。
那本手札,是陆家三百年来,最大的秘密,也是最后的希望。按理说,绝不可能,示之于外人。
但是……
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女。
这个,在短短几天之内,便给他带来了无数震撼,甚至,让他那颗早己沉寂如死水的心,重新泛起一丝涟漪的少女。
他忽然觉得,或许,将这个秘密,与她共享,会是一个……正确的选择。
“可以。”
他缓缓地,点了点头。
然后,他从自己那宽大的衣袖内侧,取出了一个用明黄色锦缎,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体。
他将锦缎,一层一层地,小心翼翼地打开。
露出来的,并非是一本书册,而是一卷,由某种不知名的兽皮,鞣制而成的……古老卷轴。
那兽皮,呈现出一种暗沉的、仿佛被岁月侵蚀了千百年的颜色。上面,布满了细密的、如同蛛网般的裂纹,散发着一股,极其古朴与苍凉的气息。
陆云舟将卷轴,轻轻地,放在了书案之上,然后,缓缓地,将其推到了沈青秋的面前。
“这就是,那本手札。”
沈青秋的呼吸,在瞬间,变得有些急促。
她的手,甚至都有些微微颤抖。
她伸出手,指尖,轻轻地,触碰在了那冰凉而柔韧的兽皮卷轴之上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在触摸着一段失落历史的奇异感觉,瞬间,传遍了她的全身。
她深吸一口气,用尽了自己全部的自制力,才让自己,平静下来。
然后,她用最轻柔的动作,将那卷兽皮,一点一点地,展开。
卷轴上,并没有她想象中的,密密麻麻的文字。
大部分的篇幅,都被一幅,画风极其古朴写意的……山水图,所占据。
那画上,画的,似乎是一片,广袤无垠的原始天地。有高耸入云的山峦,有奔腾咆哮的大河,还有,各种各样,她从未见过的、形态奇异的飞禽走兽。
而在那山水图的角落里,才用一种,极其古老的、类似于甲骨文的字体,零零散散地,注解着一些文字。
那些字,她一个,也看不懂。
“这是……”沈青秋的眉头,紧紧地皱了起来。
“这是上古鸟篆文,早己失传。”陆云舟适时地解释道,“我们陆家,也是耗费了数代人的心血,请教了无数精通古籍的大家,才勉强,将其中一部分的内容,翻译了出来。”
说着,他又从袖中,取出了一本,纸质的、线装的册子,递给了沈青秋。
“这是,我们整理出的译本。”
沈青秋接过册子,迫不及待地,翻开了第一页。
只见那册子的开篇,便用一种,充满了敬畏与虔诚的笔触,写道:
“……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混沌之初,有神木自虚无中生,名曰‘建木’,亦称‘灵根’。其根,深植九幽,其冠,上撑九天。乃,万物之始,生机之源……”
果然!
这开篇的描述,便印证了沈青秋的猜测!
她胸前的那枚木雕,就是传说中,那株沟通天地、化生万物的……神木!
她强忍着心中的激动,继续往下看去。
册子里的内容,并不多,而且,很多地方,都因为原文的残缺,而显得语焉不详,前后矛盾。
但即便如此,沈青秋还是从那只言片语的记载中,拼凑出了一个,足以颠覆她世界观的、恢弘而又诡异的……上古神话秘闻!
按照手札的记载,在极其遥远的太古时代,这个世界,是由“灵根”,所主宰的。
那时的天地,灵气充沛,万物,都沐浴在“灵根”所散发的生机之中。
首到有一天,一场被称为“天外大劫”的灾难,降临了。
一些,不属于这个世界的、被称为“外神”或“古魔”的恐怖存在,撕裂了天穹,降临到了这片大地之上。
它们,带来了毁灭、腐朽与死亡。
它们的力量,与“灵根”所代表的“生机”,截然相反。
那是一种,能够污染一切、扭曲一切、吞噬一切的……“魔染”之力!
一场,旷日持久的、神与魔之间的战争,就此爆发。
战争的结果,手札上没有明说。
只记载了,最终,“灵根”崩碎,化作无数碎片,散落天地之间。
而那些来自天外的“古魔”,也大多,被斩杀或封印。
其中,最为强大的一个,代号为“大凶·九婴”的古魔,其残存的头颅之一,便被当时的一位人族大能,用一枚最大的“灵根”碎片,镇压在了……大地深处。
而那处镇压之地,便是如今,这片无名沼泽的……所在!
看到这里,沈青秋只觉得,自己的呼吸,都快要停止了!
原来如此!
原来,一切的根源,都在这里!
那个金甲女子,那个“大凶”,那个所谓的“魔染”,以及,自己胸前的这枚木雕……
所有的一切,都是那场,早己被岁月所遗忘的……上古神魔之战的……延续!
“手札上说,”陆云舟的声音,在一旁,悠悠地响起,“‘灵根’碎片,拥有净化一切‘魔染’的力量。但,需要用一种……特殊的方法,来激活。”
“什么方法?”沈青秋猛地抬起头,急切地问道。
这,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!
陆云舟看着她,缓缓地,吐出了两个字。
“……血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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