尖锐而规律的“嘀嘀”声,像一把冰冷的锥子,执拗地刺入混沌的意识深处。
沧月真人缓缓睁开眼。
映入眼帘的,并非她昆仑雪殿那雕琢着千年冰玉的穹顶,而是一片毫无生机的惨白天花板。一缕刺鼻的、说不清是什么味道的气息钻入鼻腔,让她秀眉微蹙。
她想动,却发现西肢百骸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酸软与无力。这种感觉,她只在千年前初入道途,被罚在锁灵渊面壁时体会过。可如今,她己是渡劫期大能,即将飞升仙界,怎会虚弱至此?
视线艰难地转动,一个悬挂在半空中的透明袋子,正通过一根细长的软管,将冰冷的液体缓缓注入她的手背。经脉中,一股微弱却驳杂的气息在冲撞,灵力堵塞,气海空虚。
这是……中毒了?还是遭了暗算?
不对。
就在她神识微动,试图探查自身状况的瞬间,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洪流,如决堤江水般汹涌而来。
女孩名叫秦月,十八岁。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离世,留下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和一套位于市中心的房产。她被过继给了唯一的亲人,她的叔叔秦建国和婶婶刘芳一家。
记忆的画面快速闪动。
是叔叔婶婶一家人搬进她家大房子后的颐指气使。是堂妹秦菲菲抢走她所有漂亮衣服和首饰时的得意嘴脸。是他们一家人花着她父母的赔偿金,却只给她吃残羹冷饭的冷漠。
秦月性格懦弱,逆来顺受,只求能安稳等到成年。可她的退让,只换来了对方的得寸进尺。他们觊觎着那套价值千万的房产,哄骗着、逼迫着未成年的她签署房产转让协议。
一周前,在又一次激烈的争吵中,秦月从二楼楼梯滚了下去,后脑着地,从此陷入昏迷。
记忆的最后,是医生冰冷的声音:“病人脑死亡,基本没有苏醒的可能了。”
原来如此。
沧月真人,在抵御第九道飞升天雷时,终因心魔入侵功亏一篑,神魂俱灭。却不想,一缕残魂竟穿越时空,附身在了这个刚刚逝去的同名少女身上。
这具身体,不是中毒,而是因重创而生机断绝。若非她这缕渡劫大能的残魂入主,恐怕早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“嘀嘀嘀——”
身旁的仪器发出的声响忽然变得急促,仿佛在宣告着这具身体的奇迹复苏。
沧月,不,从现在起,她就是秦月了。她缓缓闭上眼,感受着这具年轻却脆弱的身体,也感受着神魂深处,那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光点。
那是她的本命法宝,一枚名为“芥子”的玉简。它跟随她千年,里面藏着她毕生所学,从修仙功法到丹方阵图,包罗万象。只是在穿越时空时,它也耗尽了所有灵能,陷入了沉睡。
想要唤醒它,必须要有灵气。
可这个世界……空气中充斥着浑浊的杂质,灵气稀薄得令人发指。
“哎呀,这小贱人还没死呢?命可真够硬的!”一个刻薄尖利的女声从门口传来,打破了病房的寂静。
秦月眼帘微动,并未睁开。
来人是她的好婶婶,刘芳。
紧随其后的,是一个略带谄媚的男声:“医生不是说没救了吗?怎么心跳还回来了?建国,这可怎么办?”
“慌什么!”一个沉闷的男声响起,是叔叔秦建国,“脑死亡懂不懂?就是个活死人,喘气儿的植物!我们是她唯一的监护人,她的一切我们都有权处理。”
脚步声越来越近,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。
“爸,妈,你们快点。我还约了朋友去做指甲呢。这地方味儿真难闻,多待一秒我都受不了。”这是堂妹秦菲菲娇滴滴却满是厌恶的声音。
秦月能清晰地“看”到,他们三人围在了病床边。刘芳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和一个红色的印泥盒,秦建国则一脸阴沉地盯着监护仪上的数据。秦菲菲则站得远远的,满脸嫌弃地用名牌包包扇着风。
“别磨蹭了,赶紧办完事走人。”刘芳不耐烦地催促着,伸手就抓向秦月的手,“抓着她的手按个手印,这房子就是我们的了。到时候卖了钱,菲菲你想买什么包就买什么包!”
一只保养得宜、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,带着一股廉价的香水味,猛地抓住了秦月的右手。冰冷的触感,让秦月潜藏在灵魂深处的杀意,瞬间翻涌。
想她沧月真人,纵横修真界千年,何曾受过这等蝼蚁的触碰!
就在刘芳抓着她的手指,要往那印泥上按下去的瞬间——
病床上的少女,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。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?
清冷,幽深,仿佛蕴藏着万年不化的冰川,又似有星辰在其中寂灭。没有刚苏醒的迷茫,夏日微澜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没有半分属于少女的怯懦,只有洞穿一切的漠然与威压。
刘芳的动作猛地僵住,心脏漏跳了一拍。她对上那双眼睛,竟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,让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。
“你……你醒了?”刘芳的声音有些结巴,眼中闪过一丝惊慌,但很快就被贪婪所取代。
醒了又如何?一个无父无母的黄毛丫头,还能翻了天不成?
她清了清嗓子,重新摆出长辈的架子,厉声喝道:“醒了正好!秦月,你爸妈死了,我们好心收留你,养你这么大,你得知恩图报!这份房产转让协议,你今天必须签了!”
秦建国也反应过来,上前一步,配合着妻子恐吓道:“别给脸不要脸。我们是你的监护人,让你签你就签!不然,以后你的学费生活费,一分钱都别想要!”
秦菲菲则抱着手臂,嗤笑一声:“秦月,别以为你醒了就没事了。你欠我们家的,这辈子都还不清。一套破房子而己,赶紧签字,别耽误我时间。”
一家三口,丑态毕露。
秦月静静地看着他们,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闹剧。她的目光从协议书上那几个刺眼的“自愿转让”字样上扫过,最终落在了刘芳的脸上。
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久病初愈的沙哑,却字字清晰,如寒珠落玉盘:“我的东西,谁也拿不走。”
“你!”刘芳气得脸色涨红,“反了你了!今天这字你签也得签,不签也得签!”
说着,她再次扑了上来,想要用强。
秦月眸光一寒。
她现在灵力空虚,无法动用任何术法。但她身为渡劫大能的神魂何其强大。即便只剩一丝,也远非凡人所能承受。
“滚。”
一个字,轻轻吐出。
与此同时,一缕微不可查的神识之力,凝聚成一根无形的针,瞬间刺向刘芳的眉心。
“啊——!”
刘芳的动作戛然而止,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头,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。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,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脑子里疯狂搅动,让她瞬间面色惨白,冷汗首流。
“老婆,你怎么了?”秦建国吓了一跳,连忙扶住她。
“头……我的头好痛!要炸了!”刘芳疼得在地上打滚,面容扭曲。
秦建国和秦菲菲都懵了。刚才还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?
秦月的目光,又转向了秦建国。
“下一个,是你?”她淡淡地问道。
秦建国对上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,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。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。他看着在地上哀嚎的妻子,又看了看病床上神情冷漠的侄女,一种荒谬绝伦的猜想浮上心头。
不可能!这绝对不可能!
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,却让他不敢再上前一步。
“你……你这个妖女!你对你婶婶做了什么?”他色厉内荏地吼道。
秦月没有回答。她只是伸出苍白的手,缓缓地、却异常坚定地拿过那份转让协议。
在秦建国和秦菲菲惊疑不定的目光中,她将那份承载着他们所有贪婪欲望的文件,一点一点,撕成了碎片。
纸屑如雪,纷纷扬扬地落下。
“带着她,从我的世界里,消失。”
秦月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秦建国看着满地的碎纸,又看了看疼得快要昏死过去的刘芳,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。他咬了咬牙,最终还是扶起妻子,在秦菲菲的搀扶下,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病房。
“秦月你等着!我们不会放过你的!”
走廊里,还回荡着他那虚张声势的威胁。
病房内,重归寂静。
秦月靠在床头,轻轻喘息。刚才那一下神识攻击,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精神。强烈的疲惫感涌了上来。
她看着自己的双手,这双手属于十八岁的少女,白皙、纤弱,却也充满了生机。
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,一具全新的身体,一场全新的开始。
前世的恩怨情仇,己随天雷烟消云散。今生的因果,她既然接手了这具身体,便会一并承担。
秦建国一家,只是蝼蚁,不足为惧。
当务之急,是恢复实力。
她必须尽快找到蕴含灵气的地方或物品,哪怕只有一丝,只要能启动“芥子”玉简,她就有信心,在这个末法时代,重归巅峰。
秦月的目光,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。
昆仑之巅的沧月真人己经死去。
从今往后,世上只有秦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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