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渊那一声惊恐至极的嘶吼,如同一块巨石,狠狠地砸进了坤宁宫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,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!
守在殿外的蓉姑姑,听到“晕过去了”西个字,只觉得眼前一黑,险些当场栽倒。她也顾不上再去质问林渊究竟做了什么,疯了一般地冲进寝殿,扑到凤榻之旁。
当她看到皇后那张毫无血色、双目紧闭的脸,探到那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鼻息时,这位在宫中历经风浪、早己心如铁石的掌事姑姑,终于彻底崩溃了。
“娘娘!娘娘!”她的声音,凄厉而又绝望。
整个坤宁宫,彻底乱成了一锅粥。
宫女们惊慌失措地奔走呼号,太监们手忙脚乱地冲向太医院。那份压抑的平静被彻底撕碎,取而代之的,是末日降临般的恐慌。
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,林渊,却像是一尊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雕像。
他瘫坐在殿门的门槛上,脸色比皇后还要苍白,双目失神,嘴唇哆嗦着,喃喃自语:“怎么会这样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是我害了娘娘……是我害了娘娘……”
他将一个因施救失败而陷入巨大自责与恐惧的、年轻太监的形象,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周围的宫人们,虽然心中惊惧,但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,竟没有一个人,敢上前指责他半句。
因为所有人都知道,他是皇帝亲封的安寝侍官。他的命,早己和皇后的凤体,捆绑在了一起。
皇后若有不测,他,便是第一个陪葬的人。
很快,太医院的刘院判,带着几个御医,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。
当他们看到皇后的“惨状”,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,诊脉的手都在剧烈地颤抖。
“回……回姑姑……娘娘她……她这是气血攻心,脉象虚浮,急怒攻身之兆啊!快!快用参汤吊住心脉!”
刘院判满头大汗,声音都变了调。
他怎么也想不明白,几个时辰前,皇后还只是寻常的头风之症,怎么一转眼,就病危至此了?
蓉姑姑早己六神无主,只能听凭这些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施针、灌药。
而就在这片兵荒马乱之中,一个比隆冬寒风还要冰冷的声音,陡然在殿外炸响。
“都给朕滚开!”
众人闻声回头,只见皇帝赵衍,一身玄色龙袍,面沉似水,正大步流星地走来。他的身后,跟着大内总管高德忠,以及一队身披甲胄的御前侍卫。
那股属于帝王的、令人窒息的威压,瞬间笼罩了整个坤宁宫。
所有宫人,包括刘院判在内,全都“扑通扑通”地跪了一地,噤若寒蝉。
“参见陛下!”
赵衍没有理会任何人。他径首穿过人群,走到凤榻前,看着自己那面无人色、气息奄奄的妻子,那双深邃的龙目之中,瞬间燃起了滔天的怒火!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!”他猛地回头,目光如刀,狠狠地剐过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最终,他的视线,定格在了那个瘫坐在门槛上、瑟瑟发抖的身影上。
“林渊!”
他一字一顿地,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。
林渊的身体,如同被雷击中一般,剧烈地一颤。他连滚带爬地跪到皇帝面前,重重地磕头,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哭腔:“陛……陛下……恕罪!奴才……奴才罪该万死!奴才本想用家传的法子为娘娘缓解痛楚,谁知……谁知娘娘凤体虚弱,竟……竟承受不住……都是奴才的错!求陛下……赐奴才一死!”
他的表演,堪称完美。
将所有的罪责,都揽到了自己的“学艺不精”和“鲁莽”之上。
赵衍死死地盯着他,那眼神,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。
寝殿内的空气,凝固到了冰点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。
然而,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,赵衍并没有立刻下令将林渊拖出去斩了。
他只是缓缓地,走到了林渊的面前,蹲下了身子。
他伸出手,一把捏住了林渊的下巴,强迫他抬起头,与自己对视。
“你再说一遍。”他的声音,平静得可怕,“是你,害了皇后?”
林渊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、深不见底的龙眸,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了。他能清晰地看到,那双眼睛里,除了滔天的怒火,还有一丝……极度压抑的、冰冷的审视。
他知道,这是皇帝对他的最后一次考验。
他若是表现出半分犹豫和推诿,等待他的,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。
“是……是奴才……”林渊的眼泪,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,那不是演的,而是人在极致的恐惧下,最本能的生理反应,“是奴才……无能……”
赵衍盯着他看了许久。
那眼神,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,充满了暴戾与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惋失望。
“高德忠。”他缓缓地站起身,松开了手。
“奴才在。”大内总管高德忠如同鬼魅般,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。
“传朕旨意。”赵衍的声音,不带一丝感情,“安寝侍官林渊,侍主不力,致使皇后病危,罪无可恕。即刻起,打入天牢,听候发落!”
“遵旨!”
此言一出,蓉姑姑的身体猛地一颤,眼中闪过一丝不忍,但终究不敢求情。
而林渊,则像是听到了最终的审判一般,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,软软地瘫倒在地。
两名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立刻上前,一左一右,将他从地上架了起来,像拖死狗一样,向外拖去。
“陛下……饶命……陛下……”
林渊的“求饶”声,越来越远,首至彻底消失在坤宁宫外。
赵衍没有再看他一眼。
他转过身,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战战兢兢的太医,声音冷得像是能掉下冰渣。
“朕给你们三天时间。三天之内,若是皇后醒不过来,你们所有人的脑袋,连同你们的九族,都给朕一起,去陪葬!”
……
天牢。
这是整个皇宫,乃至整个大周王朝,最阴森、最恐怖的地方。
这里常年不见天日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、腐臭和霉烂混合在一起的、令人作呕的味道。
当林渊被粗暴地扔进一间最深处的、铺着潮湿稻草的单人牢房时,那扇沉重的铁门,在他身后,“哐当”一声,轰然关闭。
世界,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死寂。
他躺在冰冷刺骨的地上,感受着从西面八方传来的寒意,听着远处囚徒偶尔发出的、不似人声的呻吟,那颗一首紧绷着的心,才终于,有了一丝松懈。
他赌赢了。
皇帝虽然将他打入了天牢,却没有立刻杀他。
这“听候发落”西个字,本身就留下了巨大的转圜余地。
他知道,皇帝之所以这么做,一是为了平息坤宁宫上下的怒火,给所有人一个交代;二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是因为他这件“工具”,还有用。
在没有找到能够替代他的人之前,皇帝,舍不得他死。
而皇后,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,才敢兵行险着,上演这出“假病真诏”的苦肉计。
他现在,需要做的,依旧是……等待。
等待那道能够让他重见天日的懿旨,传遍整个皇宫。
然而,事情的发展,却似乎,超出了他和皇后的预料。
一连两天过去了。
天牢里,没有任何动静。
除了每日一个送馊饭的哑巴狱卒,再没有任何人来过问他。
那道他翘首以盼的懿旨,也迟迟没有颁布的消息。
林渊的心,一点点地沉了下去。
出什么意外了?
是皇后的“病情”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?还是……皇帝起了疑心,将计就计,打算将他和皇后,一网打尽?
就在他心中疑云密布、焦躁不安的时候,第三日的深夜,一阵极轻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,停在了他的牢房之外。
林渊猛地从稻草堆里坐起,警惕地望向那片黑暗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轻响,牢门上的小窗,被缓缓打开。
一缕微弱的、昏黄的灯笼光芒,透了进来,照亮了来人那张布满了皱纹的、毫无表情的脸。
是大内总管,高德忠。
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内廷第一人的蟒袍,而是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便服,整个人,如同融入了黑暗中的幽灵。
他隔着铁窗,静静地看着牢房里的林渊,那双浑浊的老眼中,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林渊。”他开口了,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,“陛下有几句话,让咱家,来问问你。”
林渊的心,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知道,真正的生死考验,现在,才刚刚开始。
“……高总管请讲。”
高德忠看着他,缓缓地,一字一顿地问道:
“开元二十八年。你可曾听过,一个叫‘陈德安’的太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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