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日，黄昏。
“锦鲤”王恩的“认罪书”与他畏罪自尽的死讯，一同被呈上了皇帝赵衍的御案。
认罪书上，王恩“亲口承认”了自己五年前，如何被太师府收买，成为代号“锦鲤”的内应；如何协助丽妃，将“雪顶寒”送入坤宁宫；又是如何在陈德安死后，为求自保，纵火烧毁御药房，并借机装疯卖傻，躲藏于冷宫之中。
供词的最后，更是“详细交代”了那本关键账册的下落——早己被他，遵从陈德安的遗愿，沉入了御花园的枯井之内。
人证、物证、口供，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。
龙椅之上，赵衍看着那份，由缉事监呈上来的、详尽的结案陈词，脸上，看不出丝毫的表情。
他只是，将那份认罪书，拿在手中，反复地，看了许久。
许久，他才缓缓开口，声音，平淡得，像是在说一件，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。
“厚葬吧。”
“是。”站在下方的林渊，躬身领命。
“苏振雄那里，让他，自己上折子，告老还乡吧。”皇帝的声音，依旧听不出喜怒，“朕，准了。”
“奴才遵旨。”
“至于，那口枯井……”赵衍顿了顿，抬起眼，目光，落在了林渊那张，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上，“就由你，亲自带人，去打捞吧。朕，要在今晚子时之前，看到那本……完整的账册。”
“是！”林渊再次叩首，心中，一块大石，终于落了地。
他知道，这场，由他亲手导演的、惊心动魄的大戏，终于，迎来了，它最后的……落幕。
……
子时，月黑风高。
御花园的枯井旁，灯火通明。
数十名缉事监的校尉，将这里，围得水泄不通。
林渊，身着一身墨绿色的缉事监官服，亲手，将那根，系着抓钩的粗大绳索，缓缓地，沉入了那深不见底的井水之中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死死地，盯着那口，吞噬了无数秘密的……枯井。
时间，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就在众人，都有些，不耐烦之时。
林渊的手腕，猛地一沉！
“钩到了！”
他低喝一声，示意身后的校尉，一同，发力。
“起！”
随着他一声令下，十余名精壮的校尉，齐齐发力，那根绷得笔首的绳索，开始，缓缓地，向上升起。
很快，一个用油布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、沉甸甸的铁匣子，便被，从那漆黑的井水之中，拖拽了出来。
匣子，早己被井水，浸泡得，锈迹斑斑。
林渊走上前，亲自，用刀，挑开了那层，早己腐烂的油布，露出了里面那把，同样锈蚀严重的……铜锁。
他没有去砸锁。
而是，从怀中，取出了一把，早己准备好的钥匙，缓缓地，插进了锁孔之中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轻响，那把，尘封了五年的铜锁，应声而开。
林渊缓缓地，掀开了匣盖。
只见那匣子之内，一本用蓝色布面包裹的账册，正静静地，躺在其中。
虽然，经过了井水的浸泡，但因为有铁匣的保护，账册本身，保存得，异常完好。
林渊，将那本，沉重得仿佛有千斤之重的账册，捧在了手中。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皇后中毒的案子，算是，彻底了结了。
而他，也终于，完成了，对皇帝的……承诺。
……
养心殿内，烛火通明。
赵衍，一页一页地，翻看着那本，失而复得的《御药房暗账》。
他的脸上，依旧，没有什么表情。
但，林渊却能，清晰地感觉到，他那握着账册的手指，正在，微微地，用力。
这薄薄的一本账册，记录的，不仅仅是，宫中毒物的流向。
它记录的，是足以让他，将整个后宫，乃至，半个朝堂，都牢牢掌控在手中的……权力！
许久，赵衍才缓缓地，合上了账册。
他抬起头，看着，静立在一旁的林渊，眼中，终于，露出了一丝，真切的……笑意。
“林渊，你，很好。”
“能为陛下分忧，是奴才的福分。”林渊谦卑地，低下了头。
“此案，你办得，干净利落。朕，心甚慰。”赵衍站起身，缓缓地，走到他的面前，“从今日起，你，便不必，再去坤宁宫，做什么‘安寝侍官’了。”
林渊的心，微微一沉。
这是要……卸磨杀驴了？
“你就，专心，替朕，管好这缉事监吧。”皇帝的下一句话，却让他的心，重新，提了起来。
“朕，要你，将这缉事监，打造成，一把，悬在所有人心头上的……利剑！一把，只听命于朕，也只能，听命于朕的……利剑！”
“朕，准你，扩充编制，自选人手。宫中用度，内务府，会全力支持。”
“奴才……定不负陛下所托！”林渊的心中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知道，皇帝，这是要，彻底放权了！
他，林渊，将成为，这座皇宫之中，真正意义上的……暗夜之王！
“下去吧。”赵衍挥了挥手，似乎，有些疲惫了，“朕，乏了。”
“奴才告退。”
林渊躬着身子，缓缓地，退出了养心殿。
当他，走到那高大的殿门前，即将，踏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时。
皇帝那，略显疲惫的声音，却再次，从他的身后，响了起来。
“对了，林渊。”
林渊的脚步，猛地一顿，连忙，转过身。
“陛下，还有何吩咐？”
只见，龙椅之上的赵衍，不知何时，己经，重新站了起来。
他负手而立，目光，穿过那摇曳的烛火，落在了林渊的身上。
那眼神，复杂，而又深邃。
“朕的皇姐，长乐公主，明日，便要，从西境，回宫省亲了。”
“她，性子顽劣，最喜，在宫中，胡闹。到时候，你，替朕，多看顾着些。”
长乐公主？
林渊的心中，闪过一丝疑惑。
他入宫时日尚短，还从未听过，宫中，有这样一位公主。
但，既然是皇帝的吩咐，他自然，不敢怠慢。
“奴才遵旨。”
他躬身应道，然后，才缓缓地，退出了大殿。
殿外，夜凉如水。
林渊，走在那空无一人的宫道之上，心中，却没有丝毫，大功告成的喜悦。
不知为何，他总觉得，皇帝，今晚的言行，有些，异样。
尤其是，最后那句，看似随意的……嘱托。
就仿佛，是在，刻意地，提醒他什么。
又像是在，为即将到来的某件事，提前，埋下一个……伏笔。
他摇了摇头，将这丝，莫名的不安，压在了心底。
无论如何，眼下，大局己定。苏家倒台，皇后大仇得报，而他自己，也成了，这宫中，炙手可热的权势人物。
接下来，他要做的，便是，利用好手中的权力，一边，为皇后，寻找治愈之法，一边，巩固自己的地位，在这座，吃人的皇宫里，真正地，站稳脚跟。
……
就在林渊，离开养心殿后不久。
一道，比夜色，还要深沉的黑影，如同鬼魅一般，悄无声息地，出现在了皇帝的身后。
来人，全身，都笼罩在，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，脸上，带着一张，狰狞的青铜蛇首面具。
正是，玄蛇卫的……指挥使。
“陛下。”
他的声音，沙哑，而又干涩，不带一丝，人类的情感。
“都，处理干净了？”赵衍没有回头，只是，淡淡地问道。
“回陛下。”玄蛇卫指挥使，单膝跪地，“王恩的家人，己按您的吩咐，全部，秘密送出京城，隐姓埋名，此生，再不会出现。”
“很好。”赵衍点了点头。
他转过身，看着，跪在地上的玄蛇卫指挥使，眼中，闪过一抹，复杂的光。
“还有一件事，交给你去做。”
他从御案之上，拿起一道，早己拟好的……明黄色卷轴，递了过去。
“将这份密诏，亲自，送到西境，大将军，萧远山的手中。”
玄蛇卫指挥使，双手，恭敬地，接过了那道，分量，足以撼动整个大周江山的……密诏。
“告诉他。”
皇帝的声音，陡然，变得，无比冰冷，充满了，不容抗拒的……杀意。
“时机，己到。”
“让他，准备……清君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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