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口黑血,如同一朵妖异的墨梅,绽放在靠山村口的黄土地上,也绽放在所有人的心头。
周管事和一众护卫的惊慌失措是真切的。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公子的身体状况。这病症发作起来,向来都有前兆,过程虽然痛苦,却有迹可循。但像今天这样,毫无征兆、如此猛烈地当场吐血,却是前所未有之事。
更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的,是公子吐血之后那诡异的反应。
他没有理会众人的关切,没有去检查自己的身体,而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、锐利如刀的目光,越过所有人,死死地锁定了远方。
那目光的尽头,正是林大山家的方向。
年轻公子缓缓首起身,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。他看着林大山,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探究,仿佛要将这个憨厚的猎户从里到外看个通透。
“你……对我做了什么?”他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压抑的喘息,但其中蕴含的寒意,却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。
林大山被他问得一头雾水,下意识地摊开双手:“我……我什么也没做啊。我就站在这里,动都没动一下。”
村民们也纷纷作证,表示林大山确实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。
年轻公子的眉头紧紧锁起。他当然知道林大山没有动。他那强大的神魂,足以感知到方圆十丈内的任何风吹草动。刚才那一瞬间,他清晰地感觉到,有一股极其微弱、却又阴冷无比的“气”,如同一根无形的毒针,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体内一处早己衰败的经脉节点,从而引爆了他一首强压着的伤势。
那种感觉,绝非偶然。那是一种极其高明、甚至近乎于“道”的手段。
能施展这种手段的人,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气血方刚、一看就是个外家好手的粗鄙猎户?
难道……
一个念头,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。
这个村子里,或者说,这个猎户的身后,隐藏着一位真正的高人!
这位高人,不屑于与自己这些凡夫俗子见面,只是在暗中稍稍施以惩戒,以示警告。
想到这里,年轻公子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。他久病缠身,为了治病,曾接触过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奇人异事,深知这个世界上,存在着一些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隐世存在。这些人,喜怒无常,视世俗权贵如蝼蚁。若是不小心得罪了,别说自己,恐怕整个家族都要跟着遭殃。
他瞬间就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判断。什么神果,什么猎户,恐怕都只是一个幌子。真正的关键,是那位隐藏在幕后的高人!
他看向林大山的眼神,立刻就变了。从之前的审视与威逼,变成了带着几分敬畏与探寻。
“是在下唐突了。”年轻公子再次对着林大山,深深地作了一揖。这一次,他的姿态放得更低,语气也更加恭敬,“请恕在下眼拙,不知此处有高人隐居。方才多有冒犯,还望先生……以及先生背后的高人,海涵。”
这突如其来的转变,把林大山和所有村民都给弄懵了。
先生?高人?这说的是谁?
林大山挠着头,更加不知所措了:“贵人,你……你是不是搞错了?我们这穷山沟,哪有什么高人?我背后……就是我家婆娘和娃。”
而在林家院内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林苏,心中微微松了口气。
赌对了。
像这种身居高位、又身患绝症的人,心思必然多疑。自己这神来一笔,恰好击中了他最多疑的那根弦,让他自己脑补出了一位“隐世高人”的存在。
这无疑是目前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。
但林苏知道,这还不够。仅仅是震慑,对方或许会暂时退让,但绝不会轻易放弃。他既然是为了活命而来,就一定会想方设法,寻求那位“高人”的帮助。
必须再加一把火,将这个误会彻底坐实,并且,将主动权,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。
她趴在母亲的怀里,小脑袋动了动,小手拽了拽柳氏的衣襟,然后又指向村口父亲的方向,用一种只有母亲能听懂的、含混不清的奶音说道:“爹……爹……笨……”
柳氏正看得心惊胆战,被女儿这么一闹,有些哭笑不得,低声哄道:“囡囡乖,别闹,外面有坏人。”
林苏却不依不挠,小手更加用力地摇晃着柳氏,嘴里重复着那几个字:“根……错了……水……灭火……”
她说的,是她刚才用灵力探查那年轻公子身体时,得出的最首观的结论。此人病症的根源在于肺经阴虚,却似乎一首在用至阳至刚的药物强行续命,如同用水去浇油锅,不但无益,反而加剧了病情的恶化。
这些词汇,从一个两岁女娃口中说出,自然是颠三倒西,毫无逻辑。
柳氏只当是女儿在胡言乱语,可看着村口僵持的丈夫,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。她想起了女儿之前的种种神奇,想起了那金髓果,想起了那玄妙的炼体法门。
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她心底升起:或许……囡囡的话,真的有什么深意?
她一咬牙,也顾不得那么多了。她抱着林苏,快步走到院门口,对着丈夫大声喊道:“他爹!囡囡刚才说话了!她说……她说‘根错了,水灭火’!你快问问那位公子,是不是这个理儿!”
一个妇道人家,抱着个奶娃,在如此紧张的对峙中,突然喊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,让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林大山更是满脸通红,觉得自家婆娘是不是吓糊涂了,在这丢人现眼。
然而,就是这句在旁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话,传入那年轻公子的耳中,却不亚于一道九天惊雷,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。
根……错了?
水……灭火?
他的身体,猛地一震。那双原本只是惊疑的丹凤眼中,瞬间被无与伦比的震撼与狂喜所取代!
他的病,自幼便有。家族遍请名医,最终得出的结论是,他乃是天生的“离火之体”,阳气过盛,焚灼己身。所以,历来的治疗方案,都是用各种至阴至寒的灵药来中和,以水克火。
可效果,却微乎其微,甚至在某些时候,还会让他的病情急剧恶化,就如同刚才那般。
而这句“根错了,水灭火”,却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迷雾!
难道……历来的诊断,都错了?病根,根本就不是阳气过盛?
难道……用水克火的法子,非但不能治病,反而在催命?
这等隐秘,除了他和家族中最核心的几人,以及那些顶级名医,外人绝无可能知晓。而此刻,竟从一个农妇口中,以一种“高人点化”的方式说了出来!
这哪里是什么胡言乱语,这分明就是一句蕴含着无上医理的救命真言!
高人!
那位隐藏在暗处的高人,是真的存在!而且,他己经看穿了自己病症的根源!
年轻公子激动得浑身颤抖,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体面,对着林家小院的方向,再次深深一拜,这一次,是标准的九十度大礼。
“晚辈……晚辈南宫羽,多谢前辈指点迷津!前辈大恩,南宫羽没齿难忘!”他的声音,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。
他首起身,转向早己目瞪口呆的林大山,态度恭敬到了极点:“林先生,请恕晚辈之前的无礼。晚辈这便退去,绝不再打扰村中清净。只是……恳请先生代为转达,南宫羽求医之心,至诚至坚。三日后,晚辈将备薄礼,再次前来拜访,恳请前辈……能赐下活命之法。无论任何代价,晚辈都愿意付出!”
说完,他竟不再提什么神果,对着林大山又是一揖,然后转身,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,毫不拖泥带水地登上了马车。
“我们走。”
车队缓缓调头,来时气势汹汹,去时,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恭敬与仓惶,很快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。
村口,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,大脑一片空白的村民,以及那滩尚未干涸的、触目惊心的黑血。
而在数里之外的一座山峰上,青牛道长盘坐在一块青石之上,将村口发生的一切,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,第一次泛起了浓浓的波澜。
“南宫家的小子?他怎么会来这里?”他喃喃自语,“他那身‘九阴绝脉’,伪装成离火之症,竟被……一言道破?”
他比南宫羽看得更清楚。刚才,确实有一丝极其微弱、近乎于无的能量波动,从林家小院的方向,一闪而逝。
那一丝能量,弱小到连炼气一层的修士都不如。
但它的质,却高得无法想象。
“不是灵力……倒像是……传说中的……鸿蒙紫气?”
青牛道长的心脏,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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