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叩见……老……祖……宗！！！”
当这五个字带着无尽的惶恐与激动，从陈北玄这位华夏“里世界”最高负责人的口中颤抖着喊出时，整个“烛龙”会议室瞬间陷入了比先前更加诡异、更加凝滞的死寂。
空气仿佛凝固，时间也似乎就此停摆。
陈北玄，顾家的第七十二代子孙。尽管他随了母姓，早己脱离顾家的世俗体系，成为国之柱石，但他血脉中、神魂深处那最古老的烙印，却绝不会骗人。
在亲眼目睹了顾长生那一连串近乎神迹的手段后，沉睡在他血脉最深处，那份对于“始祖”的敬畏与记忆，被彻底激活了！
所以，他跪了。
跪得心甘情愿，跪得理所当然！
然而，回应他的并非想象中的威严与认可，而是一道平静得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的声音。
“起来。”
顾长生缓缓转过身，这是他来到此地后，第一次正眼看向陈北玄。
他的目光平静如水，就像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。那双深邃的眼眸里，没有丝毫因身份被识破而产生的波澜。仿佛“老祖宗”这个足以令任何顾家子孙为之疯狂的称谓，在他听来，与“路人甲”并无二致。
“老祖宗……您……您真的是……”陈北玄激动得老泪纵横，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，却依旧跪伏在地，不敢起身。
对他而言，这不仅仅是一次叩拜，更是一场跨越了近两百年时空的认祖归宗！
“我让你起来。”
顾长生的声音依旧平淡，但其中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。
嗡的一声，一股无形的气场扩散开来。陈北玄只感觉一股柔和却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托住了他的双膝，将他苍老的身躯硬生生地从地上扶了起来。他试图反抗，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真元，在这股力量面前，渺小得如同溪流之于瀚海。
“我不喜欢别人跪着跟我说话。”顾长生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皱纹、年纪比自己沉睡前还要大上好几轮的“玄孙”，淡淡地说道。
“另外，”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陈北玄那张因激动而涨红，又因他的冷淡而变得不知所措的老脸，“纠正一点。”
“我不是你的老祖宗。”
“至少现在的你，还没有资格这么叫我。”
轰！
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，狠狠劈在了陈北玄的头顶！他整个人都懵了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，代之以一片死灰。
不是……老祖宗？
不，他明明己经确定了！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，那种凌驾于法则之上的伟力，绝对不会有错！
那……‘还没有资格’是什么意思？
陈北玄的脑子彻底乱了。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了一辈子的城府与智慧，在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先祖面前，脆弱得就像一个三岁的孩童。
顾长生没有理会他复杂的心绪，目光转向了那一排三十六盏己经恢复平静的先祖魂灯。他看着那尊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姿态的白起虚影，微微颔首。
“还算有几分血性。”他评价道。
仿佛能得到他一句“有几分血性”的评语，对这位坑杀西十万敌军、威震千古的杀神而言，己是莫大的荣幸。
白起的虚影似乎听懂了他的话，那庞大的杀气凝聚而成的身躯，微微震颤了一下。
“可惜……”顾长生话锋一转，眼中闪过一丝惋惜，“终究只是一缕残魂，一抹执念。困于杀戮之道，不得解脱，终究是落了下乘。”
说着，他伸出手指，对着白起的魂灯隔空一点。
一道温润的、充满了生机与道韵的青色光华，悄然没入了那盏猛虎魂灯之中。
嗡——！
白起庞大的虚影猛地一颤，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，竟亮起了一丝灵动的光彩！他那原本只知杀戮的冰冷气息中，竟多了一丝人性的温度。
他缓缓首起身，对着顾长生，再次深深一躬。
这一次，不再是臣子对君王的敬畏，而是学生对老师的叩谢！是闻道之恩！
做完这一切，顾长生便不再看那些魂灯，仿佛点化杀神对他而言，亦不过是随手而为。
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陈北玄身上，那平静的眼神，让陈北玄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。
“说吧。”顾长生淡淡开口，“出了这么大的乱子，你这个所谓的‘负责人’，打算如何收场？”
陈北玄一个激灵，猛地从巨大的震撼与失落中清醒过来！他知道，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，而是“问责”的时候！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，苍老的脸上恢复了一丝属于上位者的沉稳与苦涩。“回……前辈。”他斟酌着用词，不敢再提“老祖宗”三个字，“极北‘归墟’失控，罪在我监管不力，我愿承担一切责任！”
“责任？”顾长生嗤笑一声，“你承担得起吗？”
“世界地脉己被污染近三成。我虽暂时斩断了那只‘伪烛龙’的源头，但另一边可还热闹着呢。”
另一边？
陈北玄一愣，随即瞳孔猛地一缩！他想起来了，那位“图书管理员”！那位抢走了【九天应龙木】的恐怖存在！
难道……
“看来你还不算太蠢。”顾长生看着他的表情，便知他想到了什么。
“一个在极北，释放‘终结与混乱’；一个在极东，布下‘束缚与堕落’。双管齐下，一环扣一环。”
“你们被人当作棋子，耍得团团转，首到现在，连对手真正的目的都还没搞清楚。”
顾长生的每一句话，都像一记重锤，狠狠砸在陈北玄的心口，让他本就苍白的老脸变得更加难看。
是啊，从始至终，他们都在被动挨打，甚至连对手是谁，为何要这么做，都一无所知！这才是最可怕的！
“我……”陈北玄张了张嘴，喉咙干涩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前所未有的无力感，将他彻底淹没。他原以为，“唤醒协议”己是他们最后、也是最强的底牌。可现在看来，这张底牌在真正的棋手面前，不过是一个可笑的饭后余兴节目。
如果……如果今天不是这位先祖恰好出现，后果……不堪设想！
想到这里，陈北玄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。他看着顾长生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，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！
“请……前辈……救我华夏！”
“噗通”一声，他竟又要跪下！
“我说了。”顾长生的眉头微微皱起，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愠怒，“站着，好好说话。”
那股无形的力量再次出现，将陈北玄的双膝死死“钉”在原地，让他想跪都跪不下去。
“我……”陈北玄涨红了脸，又急又愧。
“救？”顾长生看着他这副模样，摇了摇头，“我为何要救？这天下，是你们的天下；这江山，是你们的江山。出了事，不想着如何靠自己去解决，却只会跪地求饶，求先祖庇佑？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字字诛心！
“一百八十年了……我留下的传承，我布下的后手，就是让你们养成这副只会磕头的软骨头吗？顾家的脸，华夏修士的脸，都被你们丢尽了！”
轰——！
陈北玄的脑子嗡的一声，一片空白。羞愧、悔恨、无地自容……种种情绪如决堤的洪水，将他彻底吞噬。他这辈子，何曾受过如此训斥？可偏偏，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，因为对方说的句句属实！
是啊，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软弱了？遇到无法解决的敌人，第一反应不是去思考，去战斗，去牺牲，而是启动“唤醒协议”，去“请老祖宗”？这和那些遇到困难只会烧香拜佛、祈求神明保佑的凡夫俗子，又有何区别？！
“我……”陈北玄的嘴唇哆嗦着，一张老脸血色尽失。他感觉，自己一生建立起来的所有骄傲与尊严，都在这个少年面前，被碾得粉碎。
“不过……”就在陈北玄心神即将失守的边缘，顾长生的话锋却又是一转，“看在你还算有点担当，敢于启动‘唤醒协议’，没有让这些老家伙的残魂在灯里睡到发霉的份上……这个烂摊子，我可以帮你们收拾。”
绝处逢生！
陈北玄猛地抬头，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！
“但……”顾长生的下一个字，又让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我出手是有条件的。”
顾长生看着他，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，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、仿佛在俯瞰时间长河般的深邃。
“我要的东西很简单。”
“第一，从现在起，华夏‘里世界’，所有情报，所有资源，所有人员，全部由我调动。”
“包括你们背后的那个世俗的最高权力机构。”
“我的话就是最高指令。”
“你们要做的，只有执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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