执棋人！
当这三个字从瞎眼老者口中吐出时，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十几度。
顾云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，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，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。他虽然不明白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，但从老祖宗那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的眼神中，他能感觉到，对方触碰到了某个最核心的禁忌！
顾长生端着茶杯，静静地看着对面那张布满伤疤的脸，心中却是翻江倒海。
执棋人，这并非一个名号，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。
在这个世界上，武者修的是己身，追求的是力量的极致。但还有一小撮人，他们或许自身武力并非登峰造极，但他们修的，是“势”，是“运”，是“天道”。他们以天地为棋盘，以众生为棋子，拨弄风云，布局天下，这些人，便自称为“执棋人”。
天机阁阁主，便是其中最顶尖的存在之一。
而眼前这个自称“百晓生”的瞎眼老者，竟然也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底细！
“看来，我这一亿，花得不冤。”顾长生缓缓放下茶杯，杯底与桌面碰撞，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，打破了凝固的空气。
他身上的气势，也在这一刻悄然改变。如果说之前他是一座深不可测的古井，那么此刻，这口古井的井口，己经掀开了一丝缝隙，露出了下面足以吞噬天地的深渊。
“阁下既然知道‘执棋人’，想必也不是什么卖消息糊口的糟老头子。”顾长生淡淡地说道，“开个价吧，关于天机阁，关于朱雀，你知道的，我全要。”
“钱，对我没有意义。”百晓生摇了摇头，那空洞的眼眶“望”着顾长生，“我想要的，是合作。”
“合作？”
“不错。”百晓生说道，“天机阁的行事风格，你比我清楚。他们就像一群贪婪的秃鹫，哪里有‘大气运’，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。朱雀亲至云城，说明这里，必定出现了足以让他们动心的‘饵’。而这个‘饵’，十有八九，与你有关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变得更加沙哑：“老朽我，也想在这场盛宴中，分一杯羹。你负责在明面上与天机阁周旋，我负责在暗地里为你提供情报，帮你斩断天机阁的爪牙。事成之后，你我共享那份‘大气运’，如何？”
“听起来很。”顾长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，“可我凭什么相信你？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瞎子？”
“就凭这个。”
百晓生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，放在了桌上。
那是一枚龟甲，巴掌大小，通体漆黑，上面布满了玄奥复杂的金色纹路。龟甲出现的瞬间，一股古老而又苍凉的气息，弥漫了整个房间。
顾长生的瞳孔，第三次，剧烈收缩！
“河图洛书的残片？！”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失声惊呼。
传说中，上古有神龟负图出洛水，其甲背之纹，暗合天地至理，蕴含着推演过去未来的无上神力。后龟甲破碎，化作数块残片，散落人间。得其一者，便可窥探天机，趋吉避凶。
天机阁的立身之本，据说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块残片！
而眼前这百晓生，竟然也拥有一块！
难怪……难怪他能“算”出朱雀的行踪！难怪他自称“百晓生”！
“现在，我有资格与你合作了吗？”百晓生将龟甲残片收回，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得。
顾长生沉默了。
他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瞎眼老者，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棋逢对手的感觉。此人不仅手握重宝，心机更是深沉如海。他放出朱雀的消息，引自己入局，再抛出龟甲残片作为筹码，每一步都算得精准无比，让自己根本无法拒绝。
与这样的人合作，无异于与虎谋皮。
但眼下的局势，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。
“可以。”良久，顾长生终于点了点头，“合作可以。但规矩，得由我来定。第一，我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。第二，共享‘大气运’可以，但我要占七成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百晓生闻言，忽然大笑起来，笑声凄厉，仿佛夜枭啼哭，“阁下的胃口，可真不小。不过，我喜欢！”
他止住笑声，缓缓道：“我的身份，你暂时还不需要知道。时候到了，你自然会明白。至于那七成，我答应了。不过，我也有一个条件。”
“说。”
“我要天机阁的那块残片。”百晓生那空洞的眼眶中，迸发出一股炙热的贪婪，“我的这块，太小了。只有将它们合二为一，才能真正窥探那‘破碎虚空’的终极奥秘！”
“成交。”顾长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他的目标，是重回巅峰，破碎虚空。天机阁的残片，对他而言，只是一个有用的工具，而非最终目的。用一个工具，换来一个强大的盟友，这笔买卖，划算。
两人之间的气氛，瞬间从剑拔弩张，变得和谐起来。
“那么，合作愉快。”百晓生端起茶杯，“作为我们合作的第一个见面礼，我送你一个消息。”
“朱雀此来，除了你之外，还有另一个目标。城西，金鼎集团的董事长，乔松山。此人是近十年才发迹的商界巨子，背景神秘。三天前，他从海外拍回了一件东西，一件……让天机阁都为之侧目的东西。”
“什么东西？”顾长生眉头一挑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百晓生摇了摇头，“我的龟甲只能算出‘果’，算不出‘因’。我只知道，那件东西，与百年前的一桩公案有关。而且，朱雀，今晚就会去找他。”
顾长生心中一动。
朱雀给自己三天时间，却在第一天晚上就去找另一个人。这说明，乔松山手里的东西，对她而言，可能比自己这里的“镇龙石”更加急迫，或者说，是取回“镇龙石”的关键一环！
这，或许就是破局的机会！
“多谢。”顾长生站起身，“你的消息很有用。”
“后会有期。”百晓生没有起身，只是端着茶杯，对着门口的方向，微微示意。
顾长生带着顾云飞，转身离开了茶楼，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。
房间内，再次恢复了死寂。
许久，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百晓生身后，单膝跪地。
“主人，就这么让他走了？此人来历不明，万一是天机阁的圈套……”
“他不是。”百晓生摇了摇头，那空洞的眼眶“望”向窗外的残月，“在他身上，我感受到了……同类的气息。一种被命运束缚，却又不甘屈服，誓要逆天改命的疯狂。”
“更何况……”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，“他比我想象的，还要有趣得多。顾渊……呵呵，一个死了百年的老怪物，竟然真的回来了。这场戏，越来越好看了。”
……
回程的路上，夜色更浓。
不知何时，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，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，带着一丝寒意。
“老祖宗，我们现在去哪？回家，还是去金鼎集团？”顾云飞跟在顾长生身后，低声问道。今晚的经历，让他大开眼界，也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。
“不急。”顾长生的脚步，忽然停在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口。
他转过身，看着黑暗的巷子深处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
“跟了一路了，不嫌累么？出来吧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了巷子的每一个角落。
巷子里，一片死寂，只有雨水滴落在地上的“滴答”声。
顾云飞心中一凛，瞬间拔出了长剑，护在顾长生身前。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！
“看来，是想让我亲自请你们出来了。”
顾长生冷哼一声，并指如剑，对着巷子深处，虚虚一划！
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透明气劲，如同无形的利刃，瞬间撕裂了雨幕，狠狠地斩向了黑暗中的某个角落！
“嗤啦！”
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！
紧接着，两道黑影，如同被惊扰的夜枭，从黑暗中暴射而出，一左一右，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，扑向顾长生！
他们的速度快到了极致，手中各持一把闪着幽蓝光芒的短刃，刃上显然淬有剧毒！
出手，便是绝杀！
“找死！”顾云飞怒喝一声，长剑一抖，化作一片剑幕，便要迎上去。
“退下。”顾长生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，语气平淡，“他们不是你能对付的。”
说话间，那两道黑影己近在咫尺！
冰冷的杀机，扑面而来！
顾长生却不闪不避，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。
“镇海第西式……”
他的声音，在雨夜中，清晰地响起，带着一股言出法随的威严。
“定！风！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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