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王仪仗,浩浩荡荡。
明黄的华盖,精绣的龙旗,在深宫寂静的巷道中,显得格外突兀。
顾熠寒抱着顾诺儿,走在最前方。
他步履沉稳,但每一步,都像是踏在自己愧疚的心上。
怀中的小人儿很乖巧,不吵不闹,只是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,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。
她的小手,无意识地抓着他胸前的龙纹刺绣,那是一种全然的信赖。
顾熠寒的心,软得一塌糊涂。
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。
身为帝王,他习惯了掌控一切,习惯了人们的敬畏与臣服。
可这个小小的女儿,却用最纯粹的依赖,轻易地击穿了他坚硬的心防。
跟在身后的总管太监春寿,早己是满心骇浪。
陛下竟然亲自抱着一位公主,而且是去冷宫!
这消息要是传出去,整个后宫都要翻天了。
他偷偷瞥了一眼那被陛下护在怀里的小公主,心中暗暗记下:这位十公主,怕是要一飞冲天了。
长信殿遥遥在望。
那破败的殿门,斑驳的朱漆,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中,像一道丑陋的疤痕。
门口,那两个打盹的太监依旧靠在廊柱下,睡得正香,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涎水。
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,一场滔天风暴,正向他们席卷而来。
“放肆!”
春寿见状,不等陛下发话,便厉声喝斥。
他这一嗓子,中气十足,如同平地惊雷。
两个太监一个激灵,猛地从睡梦中惊醒,茫然地睁开眼。
当他们看清眼前那身着龙袍、面沉如水的帝王时,魂都快吓飞了。
“陛……陛下!”
两人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,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,磕头如捣蒜:“奴才罪该万死!奴才罪该万死!”
顾熠寒的目光,冷得像是腊月的寒冰。
他甚至没有看那两个奴才一眼,只是低头,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问怀里的女儿:“诺儿,他们平时,就是这样守着你们的吗?”
顾诺儿眨了眨眼,诚实地点了点头:“嗯,他们喜欢睡觉,还说我们是扫把星,不让我们出去。”
童言无忌,却字字诛心。
顾熠寒抱着女儿的手,不由得又紧了几分。
他胸中怒火翻腾,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。
他的女儿,金枝玉叶,竟被这等狗奴才如此欺辱!
“拖下去。”
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,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杀意,“杖毙。曝尸三日,以儆效尤。”
那两个太监闻言,顿时面如死灰,在地,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侍卫们立刻上前,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们拖走。
凄厉的惨嚎声,很快便从远处传来,又戛然而止。
顾熠寒抱着顾诺儿,一脚踹开那扇虚掩的殿门。
“吱呀——”
腐朽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门开的瞬间,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药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。
殿内光线昏暗,陈设简陋,到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尘。
一张破旧的床榻上,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。
听到声响,乔贵妃艰难地撑起身子,虚弱地问道:“是诺儿回来了吗?”
当她看清门口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时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是他。
是那个让她爱过,也让她恨过的男人。
是这个天下的主人,大夏国的皇帝,顾熠寒。
他怎么会来?
乔贵妃的眼中,充满了震惊、迷茫,还有一丝深藏的怨怼。
她挣扎着想要下床行礼,却浑身无力,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“娘亲!”
顾诺儿从顾熠寒怀里挣脱下来,迈开小短腿,飞快地跑到床边,满眼都是心疼。
顾熠寒紧随其后,站在床边,看着榻上那个面色蜡黄、瘦骨嶙峋的女人。
他几乎无法将她与记忆中那个明艳动人、巧笑嫣然的乔贵妃联系在一起。
三年的冷宫生涯,竟将一朵娇艳的牡丹,摧残至此。
他的心,又一次被狠狠地刺痛了。
“是朕……对不住你。”
千言万语,最终只化作这句干涩的道歉。
乔贵妃没有回应,只是用一双复杂的眼睛看着他,泪水,无声地从眼角滑落。
顾诺儿见娘亲哭了,顿时急了。
她拉着乔贵妃的手,急切地说:“娘亲不哭,诺儿有神仙豆豆,吃了病就好了!”
说着,她摊开自己一首紧握的小手。
掌心里,静静地躺着一颗通体碧绿、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丸。
正是系统奖励的那颗强身健体丸。
“这是什么?”顾熠寒皱眉问道。
“是神仙爷爷给诺儿的豆豆。”顾诺儿仰着小脸,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,“神仙爷爷说,这是给最乖的宝宝的奖励,吃了能让娘亲不生病。”
春寿在一旁听着,只觉得荒唐。
什么神仙豆豆,小孩子家家的话,怎能当真?
这来路不明的东西,万一有毒,那可是要出大事的。
他正要开口劝阻,顾熠寒却抬手制止了他。
顾熠寒看着顾诺儿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,想起了方才那群蝶共舞的奇景。
或许……这个女儿,真的与众不同。
他对乔贵妃说:“让她试试吧。”
他的语气中,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信任。
乔贵妃看着女儿满是期盼的小脸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无论这“豆豆”是什么,都是女儿的一片心意。
她点了点头,张开了干裂的嘴唇。
顾诺儿小心翼翼地将那颗“神仙豆豆”送入乔贵妃的口中。
药丸入口即化,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,顺着喉咙滑入腹中。
下一刻,奇迹发生了。
乔贵妃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,从丹田处升起,迅速流遍西肢百骸。
那股暖流所过之处,身体里长久以来的阴寒和病痛,仿佛被春日暖阳融化的冰雪,迅速消散。
她原本蜡黄的脸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迅速恢复了红润。
原本虚弱无力的身体,也重新充满了力量。
甚至连她那一头因病痛而变得干枯的秀发,似乎都恢复了几分光泽。
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,她整个人,便像是换了一个人。
乔贵妃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,看着那不再苍白、恢复了血色的皮肤,感受着体内那久违的活力。
她试着从床上坐了起来,动作流畅,再无半分迟滞。
“这……”
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顾熠寒和春寿,更是看得目瞪口呆,仿佛白日见鬼。
这是仙丹吗?
世上竟有如此神效的丹药?
顾熠寒的目光,再次落在了顾诺儿的身上,充满了震撼与探究。
他的这个女儿,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?
“传朕旨意!”
顾熠寒回过神来,立刻下令。
他的声音,洪亮而果决,响彻整个长信殿。
“恢复乔氏贵妃位份,即刻迁居永宁宫!”
“传太医院所有太医,前来为贵妃和十公主请脉!”
“将长信殿所有宫人,全部拿下,交由慎刑司严审,凡有苛待主上者,一律严惩不贷!”
一道道旨意,如惊雷般落下,宣告着这对冷宫母女的命运,在这一刻,彻底逆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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