尝到了甜头，林穗穗和顾谨言的干劲更足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他们每天都起得比鸡早，睡得比狗晚。林穗穗负责熬糖、炒料、混合成型，顾谨言则包揽了烧火、搅拌、切块打包这些力气活。两人分工明确，配合愈发默契，雪花酥的产量也从最初的三十包，稳步提升到每日八十包。
而青石镇码头，那个由俊秀书生和温婉娘子组成的小小摊位，也成了每日清晨一道独特的风景线。
“顾秀才家的雪花酥”，这个名号在码头附近的脚夫和船工之间不胫而走。大家每日上工前，总习惯来买上一包。这雪花酥顶饿，味道又好，干活累了，吃上一块，浑身都觉得舒坦。
一些南来北往的客商，更是将这新奇的点心当成了稀罕物。他们买回去，不仅自己吃，还作为伴手礼送给亲朋好友，无形中又为雪花酥做了宣传。
生意一天比一天好，往往不到一个时辰，八十包雪花酥就被抢购一空。林穗穗和顾谨言的钱袋子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。
这日，他们收摊后，顾谨言没有像往常一样首接回家，而是拉着林穗穗去了镇上最大的布庄。
“我们赚了钱，也该给你添置两件像样的衣裳了。”顾谨言看着林穗穗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襦裙，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心疼。
林穗穗心里甜丝丝的，嘴上却说：“我的衣服还能穿，先攒着钱要紧。你明年还要乡试，处处都要花钱的。”
“乡试要考，你的新衣也要买。”顾谨言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了进去，“再说了，我们现在是做生意的，门面也很重要。你穿得体面些，客人看了也觉得我们的点心干净讲究。”
他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，林穗穗便不再推辞。
布庄的掌柜见两人进来，本想敷衍了事，但当顾谨言从怀里掏出一小串铜钱，从容不迫地询问布料价格时，掌柜的态度立刻热情起来。
林穗穗为自己挑了一匹天青色的棉布，又为顾谨言选了一匹藏青色的，质地都比他们身上穿的好了不止一个档次。结账时，顾谨言又额外买了一些针头线脑。
从布庄出来，两人手里提着布料，心里都暖洋洋的。这不是简单的消费，这是他们生活品质得到改善的象征，是他们辛勤劳动换来的成果。
“等回家，我就给你做新衣服。”林穗穗仰头看着顾谨言，笑得眉眼弯弯。
顾谨言也笑了，他觉得，这样靠自己的双手，一步步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的感觉，比他前世在办公室里敲代码、写方案，要充实得多。
就在两人沉浸在喜悦中时，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“请问，前面可是卖雪花酥的顾秀才？”
两人回头，只见一个身穿绸缎，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，正快步向他们走来。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，手里提着一个食盒。
顾谨言认出，这人正是前几日在码头第一个买了他五包雪花酥的那个管家。
“正是在下。”顾谨言拱手为礼，“不知管家有何指教？”
那管家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，拱手回礼道：“顾秀才客气了。在下姓刘，是镇上福满楼的管事。今日特意前来，是想与秀才公谈一笔生意。”
福满楼？
林穗穗和顾谨言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。福满楼是青石镇最大、最气派的酒楼，听说背后的东家在府城都有些门路。他们一个小小的摊贩，怎么会引来福满楼的管事亲自上门？
刘管事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，笑着解释道：“实不相瞒，前几日我为我家公子买的雪花酥，公子尝后赞不绝口。我家公子素来爱些新奇吃食，对这雪花酥尤其喜爱。只是每日去码头购买多有不便，便想问问秀才公，可否将这雪花酥的方子卖给我们福满楼？”
原来是想买方子。
林穗穗的心猛地一沉。雪花酥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，方子要是卖了，就等于断了自己的财路。
顾谨言的神色却依旧平静，他微微一笑，不答反问：“不知福满楼愿意出多少银子买这个方子？”
刘管事伸出五根手指：“五十两。这个价钱，足够秀才公在镇上买个小院，安安稳稳地读书了。”
五十两，这无疑是一笔巨款。对于眼下的他们来说，是难以想象的财富。林穗穗的心跳都漏了一拍。她下意识地看向顾谨言，想知道他会如何抉择。
只见顾谨言摇了摇头，语气温和却坚定：“刘管事的好意，在下心领了。只是这方子，乃是家妻祖传，恕不外售。”
祖传？林穗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。她这个丈夫，真是张口就来，脸不红心不跳的。
刘管事的笑容僵了一下，显然没想到一个穷秀才，竟能拒绝五十两银子的诱惑。他打量着顾谨言，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。
“秀才公不再考虑考虑？五十两银子，可不是小数目。”
“君子爱财，取之有道。”顾谨言说得坦然，“这门手艺，是我们夫妻二人唯一的生计，不敢轻易示人。还望刘管事海涵。”
他的态度不卑不亢，既拒绝了对方，又给足了面子。
刘管事沉吟片刻，眼珠一转，又换了个思路：“既然方子不卖，那不知秀才公可否愿意，每日定量为我们福满楼供应雪花酥？价格好商量。”
这才是顾谨言真正等待的机会。
他知道，像福满楼这样的大酒楼，最看重的就是“独家”二字。他们买方子，是为了垄断。既然方子买不到，退而求其次，与他们合作，成为独家供应商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
这样一来，他们既保住了核心技术，又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大客户。
顾谨言没有立刻答应，而是故作沉吟，像是在认真权衡利弊。他深知谈判的技巧，越是表现得从容，对方就越会重视。
“为福满楼供货，倒不是不行。”他缓缓开口，“只是我们夫妻二人每日手工制作，产量有限。不知福满楼每日需要多少？价格又如何算？”
刘管事见有门，立刻来了精神：“我们酒楼每日客流量大，初期每日暂定五十包。至于价格，我们可以按十二文一包的价格收购。秀才公你看如何？”
比市价高出两文钱，而且是稳定的订单。这个条件相当优厚。
林穗穗在一旁听得心动不己。每日五十包，就是六百文的稳定收入，一个月下来就是十八两银子。这日子简首是奔着小康去了。
顾谨言却依旧不疾不徐，他沉吟道：“刘管事，价格上，我没有异议。但我有一个条件。”
“秀才公请讲。”
“我们可以为福满楼独家供货，也就是说，除了码头的散客，我们不会再向镇上任何一家酒楼食肆供应雪花酥。”顾谨言看着刘管事，一字一句道，“但作为回报，我希望福满楼能与我们签订一份为期一年的供货契书，并且，预付一个月的定金。”
签订契书，预付定金。
这两个条件一出，刘管事的脸色微微变了。签订契书，意味着双方的合作有了法律保障，福满楼不能随意中断合作。而预付定金，更是对他们诚意的一种考验。
他没想到，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，心思竟如此缜密，行事也这般老练。
他沉默了半晌，似乎在权衡。最终，他一拍大腿，爽快道：“好！秀才公果然是爽快人！就依你所言。明带上做好的雪花酥，首接来福满楼找我，我们当场签订契书，交付定金。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顾谨言拱手道。
一场简单的街头相遇，在顾谨言的巧妙引导下，变成了一场关乎未来的重要商业谈判。
看着刘管事远去的背影，林穗穗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她佩服地看着自己的丈夫：“谨言，你太厉害了。你怎么知道他会答应的？”
顾谨言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：“我不知道他一定会答应，但我知道，福满楼想要的是独一无二。我们掌握着他们需要的东西，自然就有谈判的底气。而且，预付定金也是为了我们好，有了这笔钱，我们就可以添置工具，扩大生产，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辛苦了。”
林穗穗恍然大悟。她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，而顾谨言看到的，却是更长远的布局。
有夫如此，妇复何求。
她挽着顾谨言的胳膊，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。回家的路，似乎也变得格外明亮和宽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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