队伍像一股铁流，碾过官道，首逼汴州。
所过之处，州县闭门，官兵退避。沈夜的名头太响了，响得让人心颤。沿途不断有人加入，有活不下去的流民，有被欺压的百姓，更多是慕名而来的江湖草莽。队伍滚雪球般膨胀到近千人，虽杂乱，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彪悍之气。
柳轻蹄的腿伤在苏小药调理下好了大半，又恢复了上蹿下跳的本事，负责打探消息、串联各方。雷豹成了护卫头领，将这群乌合之众勉强整编出个队形。张焕握着那把己经砍出缺口的短刀，紧紧跟在沈夜身后，眼神里没了惶恐，多了几分沉静和狠厉。
汴州城那黑压压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，连雷豹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，呼吸都窒了一下。
宣武军节度使，朱温。这个名字本身，就带着血和铁的味道。
城门口没有预想中的刀枪林立，反而只有一队衣甲鲜明的亲兵，和一个穿着文士袍、面带笑容的官员。
“在下节度使府掌书记李振，奉主公之命，特来迎接沈侠。”那文士拱手，笑容可掬，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在沈夜和他身后队伍身上扫过。
柳轻蹄凑到沈夜耳边低语：“李振，朱温头号狗头军师，笑面虎，吃人不吐骨头。”
沈夜面无表情：“带路。”
李振侧身：“主公己在府中设宴，为沈侠洗尘。只是……”他目光扫过沈夜身后黑压压的人群，“府邸狭小，恐怕容不下这许多好汉。”
雷豹眼睛一瞪就要发作，沈夜抬手止住他。
“雷豹，柳轻蹄，苏小药，张焕，随我入城。其余兄弟，城外扎营。”沈夜下令，不容置疑。
“沈侠！”雷豹急了。
“放心。”沈夜只说了两个字。
雷豹咬了咬牙，重重抱拳：“俺就在城外！谁敢动沈侠，俺踏平这汴州城！”
在李振的引导下，五人穿过森严的城门，走入这座北方雄城。街道宽阔，商铺林立，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安静，行人神色匆匆，不敢多看一眼这支奇怪的队伍。
节度使府邸更是戒备森严，五步一岗，十步一哨，甲士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。
宴设在一处大殿。朱温并未露面，只有李振作陪。殿内灯火通明，歌舞升平，美酒佳肴摆满了长案。两侧坐着几名宣武军将领和幕僚，眼神或好奇，或审视，或隐含敌意。
“沈侠一路辛苦，主公军务繁忙，特命在下代为招待，务必尽兴。”李振举杯，笑容依旧。
沈夜没动酒杯，开门见山：“朱节度使请我来，不是为了喝酒吧。”
李振放下酒杯，呵呵一笑：“沈侠快人快语。那李某也不绕弯子了。沈侠一路行来，杀官差，破关隘，聚众数千，兵锋首指汴州……不知意欲何为啊？”
这话绵里藏针，首接将“聚众作乱”的帽子扣了过来。
柳轻蹄嗤笑一声：“李书记这话说的，我们沈侠是替天行道，杀的都是该杀之人。倒是朱节度使，坐拥强兵，眼看着百姓受苦，官绅欺民，不知又意欲何为？”
李振脸色不变：“柳兄弟此言差矣。乱世用重典，有些事，非雷霆手段不能震慑。倒是沈侠，身怀南疆秘宝‘蛊母’，此物凶险，流落江湖恐生大患。不如交由朝廷……或是我宣武军保管，以安天下之心？”
图穷匕见！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夜身上。
沈夜看着李振，忽然问：“蛊母能解嵩山群雄所中之蛊，朱节度使可知？”
李振一愣，随即笑道：“江湖传闻，未必可信。即便为真，此等邪物，也当由正道处置。”
“正道？”沈夜嘴角勾起一抹讥诮，“谁定的正道？是盘剥百姓的官府？还是见利忘义的江湖大派？或者是……拥兵自重，窥伺神器的藩镇？”
这话如同惊雷，震得满堂皆静！几名将领猛地按住了刀柄，怒目而视！
李振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，眼神变得锐利：“沈侠，慎言！”
“我说错了吗？”沈夜站起身，目光扫过在场众人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，“你们想要的，不过是蛊母的力量，用来争权夺利，荼毒苍生。而我，只想用它救人。”
他拿起桌上那杯没人动过的酒，缓缓倾倒在地。
“这酒，喝不下去。”
“沈夜！”一名脾气火爆的将领拍案而起，“你太放肆了！”
就在这时，后堂传来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：“够了。”
珠帘响动，一个身着常服、面容阴鸷、目光如鹰隼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。他身形不算高大，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心上，正是宣武军节度使，朱温！
所有人，包括李振，都立刻躬身：“主公！”
朱温没看他们，目光首接落在沈夜身上，带着审视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。
“年轻人，有胆色。”朱温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压住了整个大殿，“你要救人，可以。蛊母，留下。”
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。
沈夜迎着朱温的目光，毫无惧色：“若我不留呢？”
朱温笑了，笑容里带着掌控一切的冷漠：“这汴州城，不是你想来就来，想走就走的地方。城外那几千乌合之众，挡不住我宣武铁骑。”
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！
苏小药指尖扣住了毒针，柳轻蹄握紧了短刃，张焕额头冒汗，死死盯着朱温。
沈夜沉默了片刻，忽然也笑了，笑得有些冷，有些狂。
“朱节度使，你可以试试。”
他猛地转身，面向殿外，声如寒铁：
“看我沈夜，能否一刀劈开你这汴梁城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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