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八点整,三百名游击队员的身影准时从山谷的各个角落汇集,然后像一条沉默的溪流,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山的夜色之中。
没有口号,没有命令,只有偶尔响起的、被刻意压低的咳嗽声,和脚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轻微“沙沙”声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大战前的凝重,他们一手握着冰冷的武器,一手拨开挡路的树枝,借着稀疏的星光,在崎岖的山路上快速行进。
林啸风跟在排长赵虎的身后,排在队伍的中间位置。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如此大规模的夜间行军,周围尽是攒动的人影和晃动的枪管,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和使命感包裹着他。他的心跳得有些快,手心里也沁出了细汗。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三八大盖,冰冷的触感让他稍稍镇定了一些。
“跟紧点,别掉队。”赵虎头也不回,压低声音说了一句。
“是,排长。”林啸风应了一声,加快了脚步。
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,几乎没有停歇。所有人都知道,时间就是生命。他们必须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,赶到三十里外的青石镇。
夜行军对体力是巨大的考验。林啸风虽然常年在山里跑,但这种高强度的急行军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吃力。汗水湿透了他的内衣,冷风一吹,刺骨的寒意首往骨头缝里钻。他看到前面的战士,一个个都只是埋头赶路,没有人叫苦叫累。他也咬紧了牙关,将所有的不适都咽了下去。
行军途中,队伍经过一个村庄的废墟。那是前几天被鬼子屠戮的地方,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。看着那些倒塌的房屋和被烧成黑炭的木梁,林啸風仿佛又看到了自家村子燃起的大火,心中的仇恨之火再次被点燃。他握枪的手,因为过度用力,指节都有些发白。
“别看了,快走!”赵虎催促道,“等打了胜仗,有的是时间给乡亲们报仇!”
林啸风默默地点了点头,不再回头,只是将那片废墟的景象,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。
三个小时的急行军,对每个人的意志和体力都是严峻的考验。终于,在接近午夜的时候,队伍抵达了青石镇外围的一处山林。
“停止前进!就地隐蔽!”张铁石的声音从队伍最前方传来,虽然很轻,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三百人的队伍,令行禁止,瞬间消失在了山林之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。
张铁石将几个连排长召集到一起,借着一块雨布的遮挡,点亮了一盏微弱的马灯。
“都过来了吗?有没有掉队的?”张铁石问道。
“报告队长,二连全员到齐!”王虎回答。
“一连、三连也都到齐了。”
“好。”张铁石满意地点了点头,“根据计划,各单位立刻到预定位置潜伏。记住,没有我的信号,谁也不准发出一点声音!谁要是提前暴露了目标,老子回来枪毙他!”
“是!”
“啸风,你跟我来。”赵虎对林啸风招了招手。
猎鹰:抗日风云录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猎鹰:抗日风云录最新章节随便看!林啸风跟着赵虎,脱离了大部队,向着据点侧面的那处山坡悄悄摸了过去。两人像两只夜行的狸猫,动作轻盈而迅速,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。
很快,他们就抵达了预定的狙击位置。这里距离据点的围墙大约两百米,地势略高,视野开阔,可以将据点东北角的炮楼和一小段围墙尽收眼底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赵虎指着一块半人高的岩石,“你就在这后面,位置不错,既能看得清,又不容易被发现。”
林啸风点了点头,迅速地进入了阵地。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,将三八大盖稳稳地架在岩石上,然后从怀里掏出白天侦察时用过的那个单筒望远镜,开始观察目标。
夜色下的青石镇一片寂静,镇子里黑漆漆的,只有几个关键位置亮着灯火。东北角的炮楼上,一盏探照灯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外面的荒地,光柱显得有气无力。
林啸风通过望远镜,可以清晰地看到炮楼的射击孔后面,一个鬼子哨兵正靠着墙壁,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。过了一会儿,他似乎被冷风吹醒了,站起身来,点上了一支烟。那烟头的火光,在黑暗中忽明忽暗,显得格外刺眼。
镇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,除此之外,再无别的声音。这寂静,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,让人感到一种压抑的窒息。
“情况怎么样?”赵虎在他身边低声问道。
“都和白天侦察的一样。炮楼上一个哨兵,看样子快睡着了。下面围墙上没有流动的哨兵。”林啸风回答。
“那就好。”赵虎点了点头,“你记住,你的目标不只是这个炮楼。战斗打响后,对面那挺机枪肯定会响。你要在第一时间,把它给我敲掉!还有,注意观察敌人的指挥官,有机会就干掉穿官服的!”
“明白,排长。”
赵虎又叮嘱了几句,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我回去了,你自己小心。记住,一定要等信号。”
“是。”
赵-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,山坡上只剩下林啸风一个人。
他趴在冰冷的岩石后面,一动不动,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。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,让心跳的频率和山风的节奏保持一致。他将所有的注意力,都集中在了瞄准镜中的那个小小的世界里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每一分,每一秒,都过得异常漫长。
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从父亲遗物里翻出来的老旧怀表,上面的指针,正一点一点地,艰难地滑向凌晨两点。
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关键的战斗中,担当如此重要的角色。他知道,三百多名战友的性命,此次行动的成败,都系于他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根手指之上。
他感到有些紧张,但更多的,是一种即将复仇的兴奋。
他再次将准星,牢牢地锁定在了炮楼里那个还在抽烟的鬼子哨兵的头上。
怀表的时针和分针,终于在“2”这个数字上,重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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