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袭王家集粮仓的胜利，让整个游击队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。五千多斤粮食，堆在营地的空地上，像一座小山，让每个战士的眼睛里都放着光。
第二天一早，张铁石就召集了所有干部开会，讨论这批粮食的分配问题。
“队长，我看就把这粮食都留着咱们自己吃吧！”二连长王虎第一个发言，他的嗓门最大，“战士们都半个多月没见过白面了，正需要好好补补。再说了，咱们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打多少仗，得有粮食储备着心里才不慌。”
“我不同意！”政委周先生摇了摇头，“王连长，你别忘了，咱们是人民的军队。这次缴获的粮食，本身就是鬼子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。我们把它抢回来，理应还给老百姓。”
“还给他们？”王虎瞪大了眼睛，“周政委，我不是那个意思。可咱们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，哪还有余粮分给别人？总不能让战士们饿着肚子去打鬼-子吧？”
“我建议，留下一半，作为部队的储备。剩下的一半，全部分给根据地周边最困难的几个村子。”一首没说话的一连长李大奎开口了，“这样一来，既保证了部队的给养，也救济了百姓，还能赢得民心。一举三得。”
张铁石听着大家的讨论，最后拍板道：“就按大奎说的办！留一半，分一半！这件事，就这么定了！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向林啸风：“啸风，这次分粮，你和你的狙击组也去。你们不仅要负责护送，还要亲自把粮食送到老百姓手里。让大家伙都看看，咱们的英雄，不仅会打鬼子，还会心疼老百姓！”
“是！队长！”林啸风立正回答。
当天下午，几辆从敌人手里缴获的马车，满载着一袋袋的粮食，在几十名游击队员的护送下，浩浩荡荡地驶出了营地。
他们去的第一个村子，就是之前林啸风他们逃出来时，遇到过的那群邻村村民所在的李家村。
当分粮队抵达村口时，整个村子都轰动了。村民们从破败的屋子里涌了出来，看着马车上白花花的大米和面粉，一个个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“乡亲们！我们是铁血抗日游击队！”负责宣传的干部站在马车上，用铁皮喇叭大声喊道，“前天晚上，我们端了鬼子在王家集的粮仓，把鬼子从大家伙这里抢走的粮食，又给抢回来了！今天，我们张队长特意派我们来，把粮食还给大家！”
人群中先是短暂的寂静，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。
“游击队万岁！”
“感谢亲人解放军！”
有些老人，甚至当场就跪了下来，朝着游击队员们磕头。
林啸风和赵虎连忙跳下车，扶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。
“大娘，使不得！使不得啊！”赵虎急忙说道，“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！”
“是啊，大娘，快起来。”林啸风也劝道，“我们打鬼子，就是为了让大家伙能过上好日子。”
分粮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战士们根据村干部提供的名单，挨家挨户地将粮食送到最困难的村民手中。
林啸风和孙德福负责给村东头的几户人家送粮。当他们扛着一袋米，走进一间低矮的茅草屋时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。
屋子里家徒西壁，除了一张破旧的土炕，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。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，正抱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，无助地流着眼泪。
“大嫂，我们是游击队的，来给您送粮食。”林啸风将米袋放在地上，轻声说道。
那妇人看到米袋，先是一愣，随即扑过来，抱着米袋放声大哭。
“有救了……孩子有救了……谢谢你们……谢谢你们这些恩人啊……”
林啸风看着这一幕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他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缴获来的糖果，递给那两个孩子。孩子们怯生生地接过糖，剥开糖纸，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，脸上顿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。
从这户人家出来，孙德福感慨地说道：“组长，以前我总觉得，咱们当兵打仗，就是为了报仇。现在我才明白，咱们打仗，还是为了这些可怜的乡亲们啊。”
林啸风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他们继续往下一户走去。还没到门口，就看到一个老汉拄着拐杖，颤颤巍巍地迎了出来。
“同志！你们是游击队的同志吧？”老汉激动地问道。
“是啊，老伯。我们来给您家送点粮食。”林啸风回答。
“哎呀！可把你们给盼来了！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！”老汉说着，眼泪就流了下来。
林啸风将一袋面粉扛进老汉的院子，问道：“老伯，您家里就您一个人吗？”
老汉叹了口气，用袖子擦了擦眼泪，指着空荡荡的屋子，声音哽咽地说道：“老婆子去年就病死了。我还有一个儿子，叫狗剩……半个月前，被天杀的鬼子抓去修炮楼了……到现在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啊……”
老汉说着，再也控制不住情绪，蹲在地上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。
林啸风的心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。他想起了自己惨死的父亲，想起了那些被屠戮的乡亲。一股强烈的怒火和同情，在他胸中交织。
他走上前，扶起老汉，一字一句地，郑重地说道：“老伯，您别哭了。您告诉我，您儿子叫什么，多大年纪，有什么特征。只要我们游击队还在，只要我林啸风还活着，就一定会想办法，帮您打听他的消息！如果他还活着，我就是拼了这条命，也一定把他给您救回来！”
老汉听到这话，止住了哭声，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啸风。
“同志……你……你说的是真的？”
“是真的！”林啸风用力地点了点头，“您放心，我林啸风说话，一口唾沫一个钉！”
傍晚，分粮队返回营地。一路上，战士们的情绪都很高昂，但也多了一份沉重。亲眼目睹了百姓的苦难，让他们更加坚定了战斗的决心。
林秋月看到哥哥回来，迎了上来：“哥，你回来啦。今天顺利吗？”
林啸风点了点头，将在李家村遇到那位老汉的事情，跟妹妹说了一遍。
林秋月听完，眼眶也红了：“哥，那些鬼子太坏了！我们一定要帮帮那个老伯！”
“嗯。”林啸风应了一声，“我己经把这件事，跟张队长汇报了。队长说，他会立刻派侦察员去打探消息。只要有狗剩的消息，我们就会立即组织营救。”
兄妹俩并肩走在营地里，看着远处山谷中升起的袅袅炊烟，林啸风的心中，第一次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。
他知道，他手中的这杆枪，所承载的，早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仇恨了。它承载的，是千千万万个像李家村老汉一样，被欺凌、被压迫的百姓们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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