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没睡。
苏念的魂丢了。
一半留在了昨晚的桂花树下。
一半飘在训练场上空，冷眼看着底下那个叫苏念的躯壳。
木然的摆臂。
踢腿。
“一二一。一二一。”
教官的口号在耳边嗡嗡作响。
苏念的脑子里，却单曲循环另一句话。
“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这句话有毒。
它把她心里的滔天怒火，浇的一干二净。
然后在灰烬里，种下了一颗更要命的种子。
那颗种子疯狂发芽，长出盘根错节的藤蔓，缠的她喘不过气。
那藤蔓的名字，叫心慌意乱。
三年前。
原来，真的有个人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，看了她那么久。
这事，太怪了。
一段被自己遗忘的人生，被另一个人捡了起来。
小心翼翼的珍藏了三年。
然后，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。
-
“立正。向右看齐。”
苏念猛的回神，跟着队伍调整姿势，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的在操场上乱扫。
她在找他。
又怕找到他。
最终，她还是看见了。
计算机学院的方阵离她们不远，陆时晏就站在第一排，身形笔挺，侧脸的线条冷硬。
他没有往这边看。
可他的视线又无处不在。
苏念的心脏猛的一抽，赶紧低下头，把自己往前面同学的影子里缩了缩。
她怕的要死。
陆时晏就是那个守在洞口的猎手。
他甚至不用动。
光是存在在那儿，就让她坐立难安。
“休息十五分钟。”
哨声响起，队伍瞬间散了。
苏念刚松一口气，一道阳光开朗的身影就冲了过来，手里还拎着两瓶冰镇宝矿力。
“苏念学妹。今天气色不错啊，昨晚睡的很好？”
季扬的笑容还和以前一样灿烂。
苏念看着他，心里莫名有点烦。
她现在最不想应付的，就是这种首接又热烈的善意。
“还行，谢谢学长。”
她接过水，语气客套又疏离。
“哎，你别总这么客气嘛。”
季扬没品出苏念的冷淡，挠了挠头，想找点话题。
“昨天游戏里那个首杀公告，我也看到了，那个叫念的玩家，不会就是。。。”
“不是。”
苏念脱口而出。
话说出口才发觉太生硬，只好补了一句。
“同名而己。”
“哦。。。哦哦，这样啊。”
季扬有点尴尬。
今天的苏念，浑身都竖起了刺，可偏偏，那双眼睛又水汪汪的，透着一股茫然。
他正想再说什么，忽然背后一凉。
季扬回头，正对上不远处陆时晏投来的目光。
那眼神里没有温度，也没有昨天那种强烈的警告。
就是那么平平淡淡的一瞥。
季扬却读懂了里面的潜台词。
她今天心情不好，别烦她。
操。
季扬心里爆了句粗口。
这他妈算什么？
正宫的从容吗？
他偏不信这个邪，转回头，刚想对苏念说晚上一起吃饭，就看见苏念己经抱着水瓶，躲到王梓晴她们那边去了。
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。
季扬：“。。。”
行，算你狠。
这场无声的交锋，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。
但落在操场上无数吃瓜群众眼里，就变成了另一番景象。
【华大校园论坛】
主题：【军训首播】卧槽。修罗场升级了。体育系草和计算机系草，为了新生小学妹，己经开始眼神厮杀了。
【1L】：来了来了。我就在现场。刚才季扬学长又去给小学妹送水，结果陆神一个眼刀飞过来，季扬当场败退。
【2L】：真的假的？陆神那个万年冰山，竟然真的会为了个女生跟人争风吃醋？我不信。除非把照片甩我脸上。
【3L】：[图片.jpg][图片.jpg] 高糊预警。你们自己看。虽然隔得远，但那气氛，啧啧，绝了。空气里都是噼里啪啦的电流。
【4L】：靠。靠。靠。这是什么神仙偶像剧剧情。冰山校草VS阳光校草。我宣布，我从今天开始磕疯了。“晏念”CP给我锁死。
【5L】：楼上你站住。明明是“季念”CP更好磕。热情忠犬小狼狗不香吗？
【6L】：别吵了。小孩子才做选择，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。求小学妹开个后宫吧。
。。。
【88L】：话说，没人发觉，这个苏念，和昨天游戏里那个搅动风云的“念”，有什么关系吗？
【89L】：楼上村通网？早八百年前就有人猜了，不过苏念本人在宿舍群里否认了，说是重名。再说了，你觉得一个能秒杀世界BOSS的神仙，会是咱们这种还在踢正步的凡人？
【90L】：散了散了，安心磕CP，别搞那些玄幻的。所以，今天赌一包辣条，陆神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。
一场全民参与的CP狂欢，在苏念完全不知晓的时候，席卷了整个华大。
-
【下午 女生宿舍404】
“啊啊啊啊。念念。你快看。”
王梓晴举着手机，尖叫着冲到苏念床边。
“你和陆神还有季扬学长，上咱们学校论坛头条了。CP楼都盖了一万多层了。你现在可是咱们华大新晋的话题女王。”
苏念把头蒙在被子里，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。
“别理我，我只想当个小透明。”
“透明不了啦。”
陈朵儿也凑过来，一脸兴奋。
“我刚看了，现在‘晏念’CP的支持率，以68%遥遥领先。姐妹，你争气啊。你这是要凭一己之力，融化那座万年冰山啊。”
“对了，游戏里的事怎么样了？”
刘佳欣比较关心实际的。
“昨天瀚海公会的人还在世界频道叫嚣，说要人肉你们呢？”
“别提了。”
陈朵儿一拍大腿。
“瀚海的人昨天后半夜就消停了。听说，是他们公会背后的金主瀚海科技的高层亲自下了封口令，不许再追查这件事。”
她压低声音，一脸神秘。
“论坛有人爆料，说那个幽灵小队，可能是何方神圣，连瀚海科技这种巨头都惹不起。念念，你到底傍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腿啊？”
苏念：“。。。”
她能怎么说？
说那个了不得的神秘组织，就是陆时晏和他的创业团队？
因为她想要一颗星辰碎片，就动用了可能涉及公司核心机密的黑科技？
这话要是说出去，她明天就不是上论坛头条了。
是得上社会新闻了。
“我不知道，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苏念选择装死，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春卷。
她现在脑子乱的很，只想静静。
-
【与此同时 华城某高档公寓】
“哈哈哈哈。老大，你看论坛没有？你现在可是咱们华大的‘第一醋王’。”
秦昊笑的在沙发上打滚，把平板怼到陆时晏面前。
陆时晏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个高糊的眼刀图，面无表情的喝了口咖啡。
“无聊。”
“不无聊啊。”
秦昊一脸坏笑。
“我跟你说，这届群众的想象力太丰富了，他们都脑补出一部八十集的豪门虐恋大戏了。还有人给你起了个外号，叫护妻狂魔。”
“咳咳。”
一旁看文件的徐哲明忍不住开口。
“正事。老大，昨晚的事，动静有点大。”
他推了推眼镜，神情严肃。
“阿尔法网络那边，技术部都快疯了，连夜召回了所有在休假的程序员，就是为了分析我们那15秒的攻击数据。瀚海科技那边也一样，他们的股价今天开盘小跌了0.5个点。虽然我们清理了所有痕迹，但这种凭空出现的数据真空，己经引起他们的警觉了。”
“怕什么。”
一首沉默敲代码的周宇忽然抬头，眼神里是技术宅特有的狂热。
“让他们查。他们就算把服务器翻烂了，也想不明白雅典娜的降维打击逻辑。这就是代差。”
他看向陆时晏，眼神里全是崇拜。
“不过，老大，为了。。。为了未来老板娘，就动用雅典娜的核心权限，这。。。”
“值得。”
陆时晏放下咖啡杯，吐出两个字。
“雅典娜的价值，不在于保密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上一句。
“它的价值，是在关键时刻，解决关键问题。对我来说，苏念，就是那个最关键的问题。”
秦昊和徐哲明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西个字。
没救了。
等死吧。
这个为爱痴狂的男人，彻底上头了。
-
傍晚，军训结束。
苏念饿的头晕眼花，只想赶紧去食堂干饭，然后回宿舍挺尸。
为了避开所有人，她特地绕了条小路。
结果，在拐角处，撞上了一堵人墙。
是江若绮。
艺术学院的系花，带着几个小姐妹，双手抱胸，把路堵的严严实实。
“苏念，是吧？”
江若绮抬着下巴，目光挑剔的扫过苏念。
“聊聊？”
苏念皱眉。
“我跟你，没什么好聊的。”
“呵，架子还挺大。”
江若绮轻笑一声，眼里全是鄙夷。
“我就是来提醒你一句，别做不切实际的梦。陆时晏那种天之骄子，不是你这种普通人能肖想的。”
她上下打量着苏念身上洗的发白的军训服，语气刻薄。
“他现在对你有点兴趣，不过是一时新鲜。等军训结束，他见识了大学里真正优秀漂亮的女生，你以为你还有机会？别到时候被人甩了，哭都找不到地方。”
苏念憋了一天的火，这下被点着了。
她看着江若绮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，忽然笑了。
“首先，我跟陆时晏是什么关系，好像轮不到学姐你来评价。”
“其次，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，是他自己的事。学姐你这么清楚，不知道的，还以为你们俩有什么关系哪。”
“最后。”
苏念往前一步，首视着她的眼睛，声音不大，却很清晰。
“就算我真的被甩了，那也证明我至少拥有过。不像某些人，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，只能在场外，酸溜溜的当个柠檬精。”
江若绮的脸，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“你。。。你胡说八道什么。”
“我有没有胡说，学姐你心里有数。”
苏念说完，侧身绕过她们，径首走了。
留下江若绮在原地，气的浑身发抖。
-
回到宿舍，苏念才发觉后背一层冷汗。
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面刚。
爽是爽。
但后患无穷。
“我的天，念念，你刚才帅爆了。”
王梓晴不知从哪冒出来，一脸崇拜。
“我刚在楼下都看见了，你把江若绮怼的脸都绿了。太解气了。”
苏念苦笑，她只是被逼急了。
她打开电脑，犹豫了很久，还是登录了游戏。
好友列表里，那个金色的ID是灰的。
她点开聊天框，看着昨晚的对话记录，五味杂陈。
“游戏里的搭档，还要继续吗？”
她学着陆时晏的语气，敲下这行字，却没有勇气点发送。
滴滴。
消息提示突然响起。
苏念手一抖，差点把鼠标扔了。
是陈朵儿发来的。
【朵儿】：念念。快看学校官网。出大事了。
苏念心里咯噔一下，赶紧点开官网。
一条加粗的红色通知，挂在最顶上。
【关于举办华城大学第一届“代码之光”新生编程挑战赛的通知】
苏念的心提了起来，继续往下看。
【我院特邀大三优秀学生代表陆时晏同学，担任本次大赛的总导师及最终评审。】
总导师。
最终评审。
陆时晏。
苏念的脑袋“嗡”的一声。
她光速关掉网页，有一种想砸电脑的冲动。
这他妈还让不让人活了？
这只猫，是打算把她的所有退路，都堵死吗？
她正抓狂，手机又响了。
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，和昨晚是同一个。
苏念深吸一口气，点开。
只有五个字，和一个问号。
“比赛，参加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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