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挂了。
苏念还举着手机。
人动不了。
空旷的LOFT里阳光很好，灰尘在光里打着旋，一切都透着股新生劲儿。
可她浑身的血都是凉的。
父亲的话，一个字一个字，全砸在她那个飘在云上的世界上。
知识产权。
人心复杂。
别被人骗了。
她低头，手里的文件被捏出了汗渍。
法定代表人苏念。
这几个字，现在看，就是一个笑话。
陆时晏把整个世界都捧过来。
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，让她签了字。
她被他砸下的浪漫和豪赌砸晕了头。
心跳失控。
脑子发昏。
结果忘了最要命的问题。
瞬记的创意，是她的。
核心代码，是她写的。
可现在，这个叫瞬念的公司，致一科技占股百分之五十一。
说白了，这盘生意的大股东，是陆时晏。
她这个女王。
当的名不正言不顺。
父亲说对了。
人心是复杂的。
陆时晏对她的好，那些砸钱不眨眼的操作，到底是一场蓄谋己久的深情，还是一场更高级，更隐蔽的资本游戏？
她看不懂。
也不敢想。
苏念的胃里一抽，冷的。
她从没这么觉得自己是个傻子。
一个被卖了还他妈帮人数钱的纯傻子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
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，陆时晏走了进来，手里拿着一瓶冰水。
苏念吓得一哆嗦，猛的转身。
手里的文件下意识藏到身后。
活脱脱一只偷了腥被抓包的猫。
“没。。。没什么。”
她的视线乱飘，就是不敢看他的脸。
陆时晏走到她面前，停步。
他没说话。
就那么看着她。
那双眼睛太深了，能把她所有慌乱的伪装一层层扒开，把她心底最阴暗的猜测全挖出来，扔在太阳底下晒。
苏念被他看得头皮发炸。
她想后退。
可身后就是长桌，退无可退。
她快绷不住了。
陆时晏忽然叹了口气。
他把冰水放到桌上。
然后，从她身后伸出胳膊，把她整个人结结实实的圈进了怀里。
一个滚烫的拥抱。
苏念的脑子嗡的一声。
一片空白。
浑身的血都往头顶冲，她忘了呼吸，忘了动，身体僵成一截木头。
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木头味，混着他说话时的热气，铺天盖地。
把她所有的不安和猜忌都冲的干干净净。
“苏念。”
陆时晏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，声音贴着她的耳朵，字字千钧。
“我的一切，都可以是公司的。”
“但瞬念科技，还有你，都是你自己的。”
他顿了顿，手臂收的更紧，要把她按进自己的骨头里。
“而你，苏念。。。”
“你是我的。”
这句话，一道雷，劈开了苏念那团浆糊脑子。
所有的猜忌。
所有的不安。
在这一刻，都可笑的要命。
陆时晏松开她，转到她面前，两只手扶住她的肩膀。
他低头看她，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，浓到快要烧起来的情绪。
“所以，别胡思乱想。”
他的口气里，带着警告。
“也别听任何人废话。”
“你只要记住，你的世界，你说了算。你的背后，站着我。”
说完，不等苏念反应，他俯下身。
在她光洁的额头上，印下一个很轻，却烫的人心慌的吻。
一触即分。
苏念的心跳，停了。
她的世界里，只剩下他眼里的星子，和他嘴唇留下的温度。
脸颊。
烧了起来。
“我。。。我我我。。。”
她竟然结巴了，大脑死机，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利索。
“走吧。”
陆时晏看她这傻样，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了，他首起身，拉开距离，又变回那个冷冰冰的陆学长。
“送你回学校。明天高教授的课，不许迟到。”
他倒是切换自如，留苏念一个人在原地，被那个吻炸的七荤八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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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上午，华城大学主教楼，C语言高级编程课。
三百人的阶梯教室，满了。
过道上都挤满了从别的院系跑来蹭课的。
高远教授。
华城大学计算机学院的镇院之宝，AI领域的泰斗。
他的课，是码农的朝圣之旅，也是挂科率最高的地狱门。
苏念和室友们好不容易才在中间抢到座。
“我的妈，这阵仗，比跨年演唱会还夸张。”
王梓晴伸着脖子西处看，压着声音八卦。
“你看哪边哪边还有哪，全是冲着晏念皆空CP来的。姐妹，你俩现在是华大行走的流量密码。”
苏念装没听见，把脸埋进书里。
她的脸现在还烫的。
脑子一空，就开始自动循环播放昨天那个额头吻的慢动作。
上课铃己经响了。
高远教授抱着个半旧的保温杯，准时走了进来。
他五十多岁，头发半白，眼神却锐利。
“起立。”
不知道谁喊了一声，全场学生唰的一下全站了起来。
“上我的课，没那么多规矩。”
高远教授摆摆手，嗓门很大。
“都坐下。今天，我们不讲课本。我给你们看个有意思的东西。”
他打开投影，屏幕上出现了一段数据流模型。
“一个关于城市交通实时数据流的处理模型，我们实验室正在攻克的难题。谁能用最优的算法，在保证数据实时性的前提下，将CPU的峰值占用率压缩到百分之五以内？”
问题一出，教室里鸦雀无声。
别说大一新生了，这问题扔给博士生，也得抓掉一把头发。
角落里，何薇薇的眼睛一亮。
她最近为了比赛，刚好研究过类似的多线程并发处理问题。
这是个机会。
一个在陆时晏面前，在所有人面前，证明自己能碾压苏念的机会。
她唰的举起了手。
高远教授点了点她。
“那位女同学，你来说说。”
何薇薇站起来，声音装的又自信又甜。
“教授，我认为可以采用多线程生产者消费者模型，通过设置一个阻塞队列来解耦数据采集和数据处理，从而。。。”
“思路太老。”
她话没说完，就被高远教授打断。
“十年前的教科书就是这么写的。这种方法在高并发下，线程切换的开销本身就是个无底洞。坐下。”
何薇薇的脸，血一下冲上来，火烧火燎的。
在全场的注视下，她屈辱的坐了下去，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。
教室里又是一片安静。
高远教授环视全场，眼神里滑过一丝失望。
就在这时，一只手，在教室的中前排，举了起来。
是苏念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聚在她身上。
陆时晏也坐在不远处，他靠着椅背，双手环胸，看着她，眼神里有种藏不住的期待。
“这位同学，你有什么想法？”
高远教授的口气提起了几分兴趣。
苏念站起身，深吸一口气，昨晚在他办公室里指点江山的样子又回来了。
“教授，我认为单纯的多线程解决不了问题。关键在于减少CPU的上下文切换和数据拷贝。我们可以借鉴Nginx的事件驱动模型，利用epoll的IO多路复用机制，构建一个单线程的Reactor模式。”
“所有的IO操作都变成非阻塞的异步事件，由一个事件循环器统一分发。这样，一个单线程就能处理成千上万的并发连接，CPU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进行有效计算，而不是等待。这是理论上的最优解。”
她语速不快，但每个字都砸在点上。
逻辑链条一层扣一层。
全场都听傻了。
这他妈是什么？
epoll？
Reactor？
这是一个大一新生该懂的东西吗？
高远教授的眼睛，噌的一下亮了。
他死死盯着苏念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，眼神里全是激动和欣赏。
“好。好。思路完全正确。”
他连说了两个好，激动的拍了下讲台。
“这是从内核层面解决问题的思路。小姑娘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我叫苏念。”
就在全场都以为这事定了，苏念要一战封神的时候，另一只手，懒懒的举了起来。
是陆时晏。
高远教授看到他，笑了。
“时晏，你小子又有什么坏主意？”
陆时晏站起身，先看了一眼苏念，眼神里的赞许毫不遮掩。
“苏念同学的思路，是理论上的最优解，无懈可击。”
他先公开的把苏念捧到了一个新高度。
然后，话锋一转。
“但是，从工程实践的角度，单线程的Reactor模式在面对纯计算密集型任务时，可能会因为某个任务耗时过长，导致整个事件循环被阻塞。所以，我建议，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做一个优化。”
他看向投影幕布，整个人都在发光。
“我们可以引入一个固定大小的线程池，专门处理那些计算密集型的业务逻辑。主线程的Reactor模型只负责IO事件的收发和分派，一旦遇到需要复杂计算的业务，就把它封装成一个任务，扔给后端的线程池去异步处理。这样，既保证了IO的最高效率，又避免了主线程阻塞，能把多核CPU的性能彻底榨干。”
一个提出颠覆性的理论。
一个给出完美的工程落地补充。
两人的思路，一个天一个地，却拼在了一起。
一个无可挑剔的，完美的解决方案。
双神合璧。
全场疯了。
“我靠。我听见了什么？这是神仙在对话吗？”
“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听课。”
“磕到了，我真的磕到了。他们这哪是在回答问题，这分明是在用代码谈恋爱啊。”
何薇薇坐在角落，听着周围的惊叹，看着讲台前的那对璧人，嫉妒的要死了。
“哈哈哈哈。”
高远教授发出一阵大笑，他指着苏念和陆时晏，眼睛里全是捡到宝的光。
“好。太好了。苏念，陆时晏，下课以后，到我办公室来一趟。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。”
这一刻，“华大计算机双神”的传说，彻底坐实，响彻华大。
课后，在去办公室的路上，苏念第一次主动走到陆时晏的身边。
她仰头看着他，眼睛里全是纯粹的技术问题。
“陆时晏，你刚才说的那个线程池模型，在处理任务同步和结果回调的时候，具体是怎么设计的？”
陆时晏看着她求知若渴的样子，嘴角一个自己都没发觉的弧度。
“边走边说。”
两人并肩走在洒满阳光的走廊上，就着一个复杂的技术问题，讨论起来。
一个全新的世界，正在他们面前展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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