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中旬。
深秋。
华城的秋天向来短的要命，像是被夏天首接一脚踹进了冬天。
只有校园里那条几百米的银杏大道，用满地金黄提醒着所有人，这个季节曾来过。
穿过银杏大道再往北，就是梦想孵化器园区。
夜里十一点五十九分，“瞬念科技”的办公室依旧亮着灯。
三百平的LOFT空空荡荡，没添任何办公家具，只在正中央拼了两张桌子。
桌上是三台显示器和乱成一团的数据线。
空气里飘着熬了三天的咖啡酸味，还有冰冷泡面的味道。
角落的垃圾桶堆成了山。
“瞬记”APP的1.0版本，马上就要发布。
苏念瞪着屏幕中央不断旋转的数据加载图标，十根手指悬在键盘上，手心湿乎乎的全是汗。
她旁边的陆时晏也没好到哪去。
这位向来注重仪表的致一科技总裁，此刻黑眼圈快掉到了下巴，一层青黑的胡茬冒了出来。
白衬衫的领口皱巴巴，解开了两颗扣子，满身都是一股子狼狈的技术宅味道。
【日志刷新：发现未知BUG，图片压缩组件在部分安卓机型上出现内存泄漏，崩溃率1.3%】
【VIVO X90 Pro+，崩溃】
【小米13 Ultra，崩溃】
看着后台刷新的测试数据，苏念后脖颈一阵发凉。
“还有三十秒发布，一个致命BUG，藏在最底层的图片处理逻辑里。”
苏念嗓子干的冒烟，她扭头看向陆时晏。
“现在重写渲染引擎，来不及了。”
“不用重写。”
陆时晏的目光钉在飞速滚动的代码上，那双熬红的眼里，有股要把BUG生吞活剥的狠劲。
“问题不在引擎，在GC垃圾回收机制的调用时机上。”
“这里，你看。”
他伸手，指着屏幕上的一段C++代码。
“你为了性能，在这里用了个野指针。常规机型内存大，能兼容。但有几个老型号的安卓机，系统底层的内存分配逻辑不一样，指针首接越界，就把整个APP带崩了。”
苏念的脑子嗡的一声。
当局者迷。
她这三天三夜，一门心思扑在渲染效率和算法优化上，竟然忽略了这种最低级也最致命的硬件兼容性问题。
“妈的。”
她低骂一声，指节捏的嘎嘣响。
“还有十五秒。”
“来得及。”
陆时晏的声音很稳。
两人没再说一个字。
十秒。
代码定位。
五秒。
指针修复。
三秒。
编译，打包，替换线上安装包。
两人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快敲出一片幻影，连呼吸都同步了。
【00:00:01】
苏念用尽全身力气，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。
【发布成功】
巨大的绿色对勾跳出，办公室里落针可闻。
苏念和陆时晏都瘫在椅背上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。
紧接着，APP后台的数据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跳动。
下载量：1000。。。5000。。。20000！
实时在线人数：500。。。3000。。。15000！
花花绿绿的数据曲线图，烫着两个人的眼睛。
“我们。。。成了？”
苏念的声音都在抖，带着一种不真实感。
“我们成了。”
陆时晏重复道。
他看着飞速上涨的数据，又侧过头，看着苏念被屏幕光照亮的侧脸。
那张干净的小脸上，还有一道之前熬夜蹭上的墨水印。
蠢的可爱。
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和骄傲，在他胸口炸开。
那不是致一科技拿到蓝星资本千万融资的成就感。
而是一种更私密的，更滚烫的，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喜悦。
这是他和她的世界。
第一个世界。
“苏念。”
他忽然开口。
“嗯？”
苏念的视线还黏在数据图上，心跳的快要炸了。
陆时晏没再说话。
他忽然站起身，走过去，在苏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俯下身。
双手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。
他没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。
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了起来。
“啊——”
苏念尖叫一声，整个人都懵了，手下意识的死死抱住他的脖子。
下一秒，陆时晏抱着她，就在这间空旷的，见证了他们三天三夜爆肝的办公室里。
他高兴的像个抢到糖的孩子，在原地转了一个圈。
又一个圈。
“陆时晏！你疯了！快放我下来！”
苏念的尖叫伴着天旋地转的眩晕，又羞又怕，在他怀里乱扑腾。
耳边，全是他胸腔里传出的，闷闷的笑声，震的她浑身发麻。
他把她稳稳的放在地上。
苏念腿都软了，整个人还挂在他身上，小脸煞白，大口喘气。
脑子乱成一锅粥。
这个幼稚鬼！
她扬起小拳头，捶在他结实的胸口。
“你是不是有病！”
“嗯，有病。”
陆时晏抓住她乱动的手，低头，那双熬出红血丝的眼里，笑意快要溢出来。
“为你高兴的。”
他看着她，无比认真的说。
然后，他的目光落在她眼里的星光，落在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。
声音压的极低，一字一顿。
“恭喜你，苏总。”
“你的时代，开始了。”
。。。
APP发布成功的狂喜，很快被更灭绝人性的课表冲刷干净。
下午两点，上完“计算机组成原理”，苏念感觉自己的脑细胞死了一半。
她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，独自走在满地金黄的银杏大道上，准备回宿舍昏天暗地的睡上一觉。
这条路很美，但也总能搞出点事情。
“苏念同学！”
一个洪亮又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前面传来。
苏念抬头。
瞳孔地震。
几十米开外，季扬穿着一身帅气的白色球衣，站在银杏树下，整个人都在发光。
他手里，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，目测九十九朵。
他身后，还跟着一大帮体育系的兄弟，个个肌肉结实，手里拉着一条横幅。
【苏念女神，我爱你，就像BUG爱上CPU，永远不想分离！】
“卧槽。。。”
苏念脚底一软，差点当场跪了。
她尴尬的脚趾，能在地上抠出一套汤臣一品的别墅。
她现在掉头就跑，还来的及吗？
来不及了。
季扬那个傻白甜，己经捧着花冲了过来。
这阵仗，瞬间吸引了路上所有学生的目光。
一传十，十传百，不过半分钟，这里就被围的水泄不通。
无数手机镜头，对准了这场年度级别的校园表白大戏。
季扬在苏念面前站定。
他那张被汗水浸湿的脸上，没有半分犹豫，眼神坦荡又热烈。
然后，他当着全校的面，单膝跪地。
“哇哦——”
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起哄声。
苏念只觉得一阵晕眩，恨不得当场去世。
她跟季扬不熟，真的不熟！
“苏念。”
季扬仰着头，把玫瑰举到她面前，声音响彻云霄。
“我喜欢你，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，就喜欢上了。我可能没有陆时晏聪明，也没有他有钱，但我有一颗陪你跑完八百里加急军体拳也绝不放弃的心！”
“所以，请给我一个机会！”
“做我女朋友，好吗？！”
表白真挚又热烈，甚至还带着点憨气。
人群里的女生们尖叫连连，拼命喊着“在一起，在一起”。
苏念被架在了火上。
她看着季扬眼里的光，看着周围起哄的人群，狠狠吸了口气。
她不能再给他任何模糊的希望。
那不是善良，是残忍。
她后退了一小步，拉开距离。
脸上窘迫的潮红褪去，只剩下冷静和清晰。
她对着季扬，郑重的，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谢谢你，季扬学长。我很感谢你的喜欢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。
“但是，对不起。”
“我不能答应你。因为，我己经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简短，干脆。
不留一丝余地。
沸腾的人群瞬间安静了。
所有人都没想到，这场声势浩大的表白，会以这样一种首接的方式被终结。
季扬单膝跪地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僵住。
不远处的银杏树后。
陆时晏静静的站着，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，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他的脸藏在阴影里，看不清表情。
但当他听到苏念那句“我己经有喜欢的人了”，他浑身的肌肉瞬间放松。
三年。
他布了三年的局。
等的就是这一刻。
她亲手，斩断了身边所有的退路，把通往她世界唯一的路，留给了他。
人群中，苏念拒绝完季扬，低着头，只想赶紧逃离这个社死现场。
就在她侧身想从人群里挤出去的时候。
一只手，毫无征兆的，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那只手，冰冷，干燥，力道大的吓人。
苏念猛的回头。
陆时晏不知道什么时候，走到了她身后。
他面无表情，那双幽深的眼底，却卷着骇人的风暴。
他一言不发。
攥着她的手腕，就那么强硬的，把她从季扬和沸腾的人群中，拖了出去。
他的气场太强，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。
苏念彻底懵了。
她被他拽的一个踉跄，只能踩着满地金黄的落叶，小跑着跟上。
“陆时晏！你干什么！你放开我！”
她想挣扎，可他的手腕的跟铁钳似的，纹丝不动。
全世界的风景都在倒退。
他拉着她，穿过操场，穿过教学楼，目标明确。
校园的制高点，传说中的情侣圣地——星光塔。
星光塔下。
陆时晏猛的停住脚步，一个转身，把她狠狠的按在古老的石墙上。
砰的一声。
苏念的后背撞的生疼。
她还没来的及喊疼，下巴就被他捏住，被迫抬起头。
她撞进了一双通红的眼。
那双眼里，全是她看不懂的偏执，愤怒，和浓的化不开的占有欲。
他低头，逼近她，呼吸滚烫。
然后，苏念听见了他沙哑的，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质问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为什么总有这么多该死的苍蝇来招惹你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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