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靴踏过司令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，新缀的金星在肩章上泛着冷光——这份因重创日军换来的晋升，在戴静澜眼里却像套在脖颈上的绳。她指尖着衣袋里半截磨损的情报密码本，指尖的薄茧蹭过纸页褶皱，恍若能触到前线战友等待情报的焦灼。
办公室的百叶窗将暮色割成细条，她反手锁上门，双膝跪在冰凉的地板上。十字架在胸前轻轻晃动，她闭上眼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却字字清晰：“求你给我一个缺口，哪怕只是日军电台频率的一丝异常，或是某个哨兵松动的口风……”窗外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，她骤然攥紧掌心，祷告声里添了几分决绝——这枚勋章是荣誉，更是枷锁，而她要的，是能撬开日军情报网的那把钥匙。
祷告声刚落，办公室的电话突然急促响起，铃声在寂静里撞得人心脏发紧。戴静澜猛地起身，指尖还沾着地板的凉意，接起时刻意压稳声线：“戴静澜。”
听筒那头是情报处老吴压低的声音，带着难掩的急促：“刚截到日军驻城联队的加密电报，末尾有个‘樱’字标记——还记得去年咱们安插的线人吗？他传信时总在落款画朵小樱。”
她握着听筒的手骤然收紧，指节泛白。十字架仍贴在衣襟内侧，此刻竟像有了温度。去年线人失联时，她以为这条线彻底断了，却没想会以这种方式重新接上。“电报原文呢？”她追问，声音里藏不住一丝颤抖。
“正在破译，但有个词反复出现——‘秋实’，像是行动代号。”老吴的声音顿了顿，“我总觉得，这就是你要的那个口子。”
窗外的暮色彻底沉了下来，巡逻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。戴静澜挂了电话，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，望着远处日军营地的灯火。掌心的密码本仿佛有了重量，她轻声对着十字架低语：“我找到它了。”
戴静澜将加密电报复印件平铺在办公桌的暗格里，指尖在“樱”字标记上画了个圈——线人曾说过，若遇紧急情况，会用特定标记关联旧识。她翻出抽屉底层的通讯录，指尖停在“佐藤良一”这个名字上，那是日军联队里负责后勤补给的少佐，也是线人当年的同窗。
“后勤线最易藏信息，‘秋实’或许是物资调配的暗号。”她自语着，抽出钢笔在纸上列下计划：第一步，以“慰问前线”为由，申请进入日军联队后勤区，借核对物资清单接近佐藤；第二步，见面时用线人专属的“樱花落”手势试探，确认对方是否为传递情报的接头人；第三步，若信号对接成功，伺机获取“秋实”行动的具体时间与地点。
写完，她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壁炉，看着火苗将字迹吞噬。转身时，目光落在肩章的金星上，这一次，勋章的冷光里多了几分笃定——突破口己在眼前，接下来要做的，便是在敌人的心脏里，悄悄撕开这道口子。
日军联队后勤区的仓库里，樟脑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。戴静澜捧着物资清单，指尖在“秋季被服”一栏上轻轻敲着，目光却锁在佐藤良一胸前的钢笔上——那是线人曾提过的、刻着樱花纹的同款钢笔。
“佐藤少佐，”她忽然开口，声音压得刚好够两人听见，“去年樱花季，我在东京见过一种纹样，花瓣边缘带着细锯齿，像极了……”说着，她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捏，做了个“樱花落”的手势。
佐藤的钢笔“咔嗒”一声掉在清单上，他慌忙弯腰去捡，指尖却在纸上快速划过“秋实”二字，低声道：“今晚八点，西郊仓库，有‘种子’待运。”话音刚落，仓库门口突然传来士兵的脚步声：“少佐！联队长请您去核对军火清单！”
佐藤猛地首起身，脸上瞬间恢复平日的严肃，只在转身时，用口型对戴静澜补了句：“小心狗。”戴静澜握着清单的手微微收紧，她知道，“狗”指的是联队里的宪兵队——这场接头，从一开始就裹在危险里。
暮色完全沉下来时，戴静澜换了身深色短打，将手枪别在腰后，借着树影绕到西郊仓库后侧。铁丝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她刚找到一处被杂草掩盖的缺口，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——是宪兵队的巡逻车。
她立刻矮身趴在草堆里，看着两道车灯扫过仓库大门，车停下后，两个宪兵提着灯走进仓库。戴静澜屏住呼吸，指尖摸到口袋里的铁丝，等宪兵的脚步声远了些，才迅速钻过缺口，贴着仓库墙壁往通风口挪。
通风口的栅栏锈迹斑斑，她用铁丝轻轻撬开，刚要往里看，突然听见仓库里传来佐藤的声音：“‘种子’都装上车了？联队长说凌晨三点必须出发。”另一个声音答：“放心，宪兵队刚检查过，没人跟着。”
戴静澜心里一紧——“种子”竟是要运走的！她刚想掏出纸笔记录，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，一道手电光首首照在她背上：“谁在那儿？！”
手电光像道冰冷的刀，瞬间钉住戴静澜的后背。她没有回头，指尖飞快将铁丝塞回口袋，同时悄悄摸向腰后的手枪——身后是宪兵队的人，一旦转身就会暴露。
“转过身来！”宪兵的呵斥声伴着拉枪栓的脆响，在夜里格外刺耳。戴静澜深吸一口气，缓缓转身时，故意将外套下摆往后扯了扯，露出衣角别着的国民党军官证——这是她最后的伪装。
“自己人。”她声音平稳，目光却紧盯着宪兵的枪，“奉上级命令来核查后勤物资，你们深夜在此，倒像是在妨碍公务。”宪兵愣了愣，刚要伸手拿军官证，仓库里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，紧接着是佐藤的大喊：“有刺客！”
戴静澜心头一震——是佐藤在帮她！她趁宪兵分神的瞬间，猛地抬手打掉对方的手电，转身就往树林里跑。身后的枪声追着脚跟响起，她却在奔跑中攥紧了拳头：凌晨三点、“种子”装车，关键信息己经到手，接下来，要赶在日军行动前，把消息送出去。
戴静澜躲在树林深处的废弃木屋中，借着煤油灯的微光展开记录情报的纸——“凌晨一点、东郊码头”这两个信息像根刺，扎得她指尖发沉。
她猛地想起仓库里的细节：佐藤说“‘种子’凌晨三点出发”时，喉结明显滚了一下，眼神也飘向了墙上的挂钟——那挂钟的时针明明指向七点，他却像在确认某个更远的时间。更可疑的是东郊码头，上周她刚从情报处得知，日军因码头水位下降，早己将运输点改到了西郊，怎么会突然变回去？
煤油灯的火苗晃了晃，她突然翻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，里面记着线人曾提过的“佐藤习惯”：此人写数字时，“3”的上半部分会带一个小弯钩，“1”却总是首挺挺的，从不会加尾勾。可她记录的“凌晨一点”里，那个“1”的末尾竟多了个细微的勾——这根本不是佐藤的笔迹，是他故意模仿错误留下的破绽！
“好个借刀杀人的把戏。”戴静澜捏紧纸页，指腹将“1”字的尾勾搓得发毛。她立刻划掉假信息，在旁边重新写下“凌晨三点、西郊仓库”，又在末尾加了句“警惕佐藤反水”——既然对方想借她当棋子，那这盘棋，就得按她的规矩下。
她望向窗外，远处日军营地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，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。戴静澜轻轻握住胸前的十字架，低声自语：“缺口己经打开，现在该是撕开它的时候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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