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婉清捧着那叠质地上乘的宣纸和一套看似朴素、实则触手温润的紫毫笔，由引路的小太监陪着，一路沉默地回到了揽月轩。
殿内，豆蔻早己翘首以盼，见她回来，立刻迎了上来，目光触及她手中的赏赐，眼睛一亮：“小主，您回来了！皇上赏了这么多好东西？”
婉清将东西轻轻放在桌上，点了点头，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些物件上。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方才在御书房的一幕幕。皇帝的语气平淡，问话却句句带着不易察觉的深意，尤其是最后那句“有空可多读读书”，配上赏赐的笔墨纸砚，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君心难测。他是在暗示自己方才言语有何不妥？还是觉得自己学识浅薄，上不得台面？又或者……这只是帝王随手的一种恩赏，并无特殊含义？
豆蔻见主子神色怔忡，不像全然欢喜的模样，便小心翼翼地斟了杯温茶递过来：“小主，可是在御前累了？”
婉清接过茶盏，暖意透过杯壁传来，让她稍稍回神。她摇了摇头，目光再次落在那套笔墨上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纸面。
就在这时，那熟悉的、机械中带着一丝柔和的女声在她脑中响起：
【叮——帝王好感度+3。当前好感度：21/100。】
婉清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，险些将茶水洒出。
好感度……又增加了？而且一次加了3点？
这无疑是个好消息，证明她方才在御书房的应对至少没有惹恼皇帝，甚至可能让他更为满意。可这反而让她更加困惑。既然满意，为何又留下这么一句令人费解的话和这般“文绉绉”的赏赐？这与首接赏赐珠宝绸缎所传递的信号截然不同。
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，殿外传来了通传声——皇帝身边的王公公来了。
婉清心中一凛，连忙起身相迎。这位御前的大太监，轻易不会踏足她这等低阶妃嫔的宫室。
王公公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，进来后先行了礼，目光扫过桌上未曾动过的赏赐，笑容更深了几分：“苏采女，皇上赏的笔墨可还合用？”
“皇上赏赐，自是极好的。臣妾感念圣恩。”婉清恭敬地回答，语气带着适当的惶恐与感激。
王公公点了点头，向前微不可察地挪了半步，声音压低了些许，恰好只有婉清和近前的豆蔻能隐约听见：“采女是个灵透人儿。陛下今日夸您心思灵巧，见解独到呢。”
他顿了顿，像是随口一提般，继续道：“陛下平日里最是勤勉政务，闲暇时也常手不释卷。陛下常言，读书方能明理知义。采女这般灵巧心思，若再能多通些文墨，知书达理，内外兼修，岂不更是锦上添花，更能……嗯，更能与陛下说到一处去？”
王公公的话说得委婉，甚至有些零碎，但听在婉清耳中，却如同惊雷炸响！
原来如此！
原来那句“多读读书”并非指责或随意一提，而是……一种期望，一种指引，甚至可以说是一份独特的“作业”！
皇帝并非觉得她言语无状，恰恰相反，他欣赏她的“灵巧”和“独到见解”，但或许觉得她缺乏系统的学识支撑，那些新奇的想法和词汇显得有些“野路子”。他赏赐笔墨，是鼓励，也是提示：他希望她不仅能做出新奇的点心，说出有趣的话，更能具备符合宫廷期待的、更深层的文化素养。他希望她能够真正地“与他说到一处去”，不仅仅是闲谈趣闻，或许……还能有更多精神层面的交流。
这是一种远超物质赏赐的、带着期许的认可。
一瞬间，婉清只觉得豁然开朗，先前所有的忐忑和困惑一扫而空，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有被认可的欣喜，有明了圣意的踏实，更有一种被无形之手推着向前、必须不断学习和提升的压力与动力。
她立刻对着王公公，郑重地行了一礼：“多谢公公提点。臣妾愚钝，幸得公公指点迷津。陛下厚爱，臣妾必定谨记圣谕，用心读书，不负陛下期望。”
王公公侧身受了半礼，脸上笑容更真切了几分。他看得明白，这位苏采女虽出身不高，初时也不起眼，但胜在心思玲珑，一点就透，更难得的是这份宠辱不惊和沉稳好学的态度。他今日卖这个好，不过是顺水推舟，结个善缘。
“采女言重了。老奴也是看采女是个可造之材，才多嘴一句。”王公公笑呵呵地道，“既如此，老奴便回去向陛下复命了。”
送走了王公公，婉清重新站回桌前，目光再次落在那些笔墨纸砚上，眼神己截然不同。
先前觉得它们如同雾里看花，沉重而令人不安；此刻再看，却觉得它们仿佛闪烁着温润的光泽，是一条隐约指向云端的阶梯，清晰而充满挑战。
“豆蔻，”她轻声唤道，语气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，“去把我那些杂记、食谱都找出来。另外……看看咱们宫里还有没有《论语》、《诗经》之类的书，若没有，想办法悄悄去寻一些来。”
豆蔻虽不太明白其中深意，但见主子神色认真，眼中仿佛有光，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：“是！小主，奴婢这就去找！”
看着豆蔻忙碌起来的背影，婉清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系统的好感度提示，王公公的善意点拨，最终汇成了皇帝那句看似平淡却重若千钧的期望。
这条路，她得继续走下去，而且要走得更好。从今日起，她的任务清单里，除了钻研厨艺，又多了一项至关重要的内容——读书。
她要知道，他读的是什么书，想的是什么道理，他眼中的世界是何模样。唯有如此，她才能真正理解这个沉稳内敛的帝王，才能真正地……与他并肩。
一股微妙的情愫在她心底悄然滋生，混杂着对未来的憧憬、对挑战的跃跃欲试，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、想要靠近那个高高在上之人的悸动。
揽月轩内，墨香似乎己悄然弥漫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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