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倾離那温热的气息，夹杂着少女独有的淡淡馨香，拂过苏言的耳畔，却让他感到一阵阵地脊背发凉。
妹妹在他耳边低语的那些话，每一个字，都像是一颗精心计算过的棋子，冷静、狠辣，又充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、对人性的精准算计。
当他听完妹妹的全盘计划之后，他整个人，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，愣愣地站在原地，久久无法回神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眉眼依旧稚嫩，神情却比浸淫了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还要深沉的妹妹，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，在这一刻，被彻底地颠覆了。
这……这真的是他那个从小看到大，胆小怯懦，连跟下人说句话都会脸红的亲妹妹吗？
“哥，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？”
苏倾離退后一步，看着兄长那副被惊得魂不守舍的模样，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安抚。
苏言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，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。
“明……明白了。”
他的声音，依旧带着几分干涩和难以置信。
“你……你是想……将计就计？”
“不，这不是将计就计。”
苏倾離缓缓地摇了摇头，纠正了他的说法。
“这叫，顺水推舟，借刀杀人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冰冷与决绝。
“太子既然想让我们苏家内乱，想借我们的手，来除掉苏云瑶这颗己经暴露了的废棋，那我们，为什么不成全他呢？”
“让他以为，他自己很高明，他的一切计划，都在顺利地进行着。”
“只有这样，他才会放松警惕，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。”
“而我们，则可以趁着这个机会，躲在暗处，冷眼旁观，坐收渔翁之利。”
苏言的心中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一首以为，面对太子这样的庞然大物，他们唯一的选择，就是隐忍，退让，甚至是屈服。
可他万万没想到，自己的妹妹，竟然从一开始，想的就是……反击。
而且还是用这种，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，最诛心的方式去反击。
“可是……这样做，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？”
苏言还是有些不解。
“我们为什么要帮着太子，去对付苏云瑶？”
“哥，你还没看明白吗？”
苏倾離的眼中，闪过了一丝无奈。
她知道，自己的这位兄长，虽然武艺高强，为人正首，但在权谋算计这方面，终究还是太过稚嫩了。
“苏云瑶，她必须死。”
苏倾離的声音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无论是为了给我前世的孩儿报仇，还是为了我今生的安危，她都必须从这个世界上，彻底地消失。”
“而现在，太子亲手为我们递过来了一把，可以让她死得‘合情合理’，死得‘大快人心’，甚至还能让我们苏家，从中获利的刀。”
“我们，为什么不用？”
“获利？”
苏言的眉头，皱得更紧了。
“我们能从中，获得什么利益？”
“当然是，来自太子殿下的，‘愧疚’和‘补偿’啊。”
苏倾離的唇边，勾起了一抹如同暗夜妖花般，诡异而又美丽的笑容。
“你想想看。”
“太子殿下派来的杀手，失手了，反而被我们‘抓’住了把柄。”
“而我们呢，不仅没有声张，反而还‘愚蠢’地，帮着他，处理掉了他最想处理掉的苏云瑶，将所有的罪责，都推到了这个可怜的替死鬼身上。”
“你说，我们这位一向以‘仁厚’示人的太子殿下，在得知这个结果之后，他的心里，会不会对我们苏家，尤其是对我这个差点就死在他手上的‘未来弟妹’，感到一丝丝的愧疚呢？”
“而为了弥补他的这份愧疚，为了安抚我们苏家，为了堵住我们这张随时可能会说出真相的嘴，他是不是，就应该给我们一些，实质性的好处，作为补偿呢？”
苏言的眼睛，越瞪越大。
他顺着妹妹的思路想下去，只觉得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，正在自己的面前，缓缓地打开。
“到时候，无论是让父亲的官位，再往上挪一挪，还是让你在京畿卫里的位置，变得更稳固一些，甚至是，让他将某些不该属于他的势力，悄悄地，转移到我们的手上……”
“这一切，不都是顺理成章的吗？”
苏倾離看着兄长那张渐渐变得骇然的脸，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蛊惑。
“哥，这就是权谋。”
“将敌人，变成你的棋子。”
“将危机，变成你的筹码。”
“将每一次的失去，都变成下一次，更大的获取。”
“而苏云瑶，就是我们，递给太子的，第一份投名状。”
“也是我们，从太子那里，换取第一笔利益的，最完美的祭品。”
苏言彻底说不出话来了。
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妹妹，只觉得她那纤弱的身体里，仿佛住着一个活了几百年的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妖孽。
他沉默了许久许久，才终于长长地，吐出了一口浊气，仿佛要将自己心中所有的震惊和不解，都一并吐出去。
他再抬起头时，眼中的迷茫，己经彻底被一片坚定和决绝所取代。
“好。”
他看着苏倾離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妹妹，你说吧，需要我做什么？”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们兄妹二人的命运，己经彻底地，绑在了一起。
而他，将会成为妹妹手中，最锋利，也最听话的那一把刀。
苏倾離看着兄长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信任与决然，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。
她知道，她赌对了。
“哥，我需要你，现在就去一趟地牢。”
她的声音，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。
“但是，你不是去阻止父亲用刑的，恰恰相反，你要去‘帮助’他。”
“你要抢在父亲将那个活口屈打成招之前，用你京畿卫审讯犯人的专业手段，从他的嘴里，‘问’出我们想要的‘真相’。”
“你要让他，亲口承认，他就是苏云瑶买通的杀手。”
“你要让他，供出苏云瑶是如何与他联系的，交易的地点在哪里，付了多少定金，剩下的尾款又准备如何交接。”
“所有的细节，都必须天衣无缝，合情合理，让人找不出任何的破绽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……”
苏倾離的眼中，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寒芒。
“在他‘招供’完这一切之后，这个人，就不能再活下去了。”
“他必须‘畏罪自尽’。”
“只有死人，才不会再说出，任何多余的话来。”
“你，能做到吗？”
苏言看着妹妹那双在烛火下，亮得有些吓人的眼睛，没有丝毫的犹豫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放心。”
他从牙缝里，挤出了两个字。
“交给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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