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二等丫鬟端着黑漆托盘走进来，托盘上的药碗正冒着腾腾热气。
这丫鬟是继母刘氏房里的人，她的名字叫翠儿。
翠儿将托盘重重地放在桌上，那汤药都溅出来几滴。
她对着床榻上半躺着的苏凌希说话，语气里没有半分恭敬。
“大小姐，该喝药了，这是夫人特意为您熬的。”
苏凌希缓缓抬起眼皮，她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。
她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，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。
翠儿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察的讥讽，她料定这个痴傻的嫡女不敢不喝。
苏凌希没有立即去端那碗药，她只是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。
她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，然后指向了那碗药。
“这药，今天闻起来很香，不似往日的苦涩。”
翠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，她很快又恢复了常态。
“大小姐许是病久了，您的嗅觉都出了差错。”
苏凌希慢慢地坐首了身体，她的动作迟缓得像个提线木偶。
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紫鸢立刻上前，想要扶住自家小姐。
苏凌希却摆了摆手，示意紫鸢不必帮忙。
她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翠儿，那眼神让翠儿心里有些发毛。
“母亲真是费心了，她总说良药苦口利于病。”
翠儿连忙躬身回答，仿佛刘氏就在旁边看着。
“夫人自然是时时刻刻都挂念着大小姐的，这药里加了上好的人参。”
苏凌希点了点头，似乎是信了翠儿的话。
“原来是加了人参，难怪闻起来有一股甜腻的气味。”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用指甲轻轻划过桌面。
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母亲如此疼爱我，我心中实在感激不尽。”
苏凌希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。
翠儿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，她总觉得今天的大小姐有些不对劲。
“大小姐能体谅夫人的苦心，那真是再好不过了。”
苏凌希忽然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，那笑容和她往日的痴傻模样别无二致。
“既然是母亲的赏赐，又是加了人参的好东西，我一个人喝了岂不可惜。”
翠儿愣住了，她不明白这位大小姐又在发什么疯。
苏凌希对着翠儿招了招手，示意她再走近一些。
翠儿虽然心中不愿，但还是依言向前走了两步。
“你日夜在母亲身边伺候，想必也是劳苦功高。”
苏凌希的话锋转得很快，让翠儿有些跟不上。
“伺候夫人是奴婢的本分，奴婢不敢居功。”
苏凌希脸上的笑容更大了，她端起了那碗尚有些温热的药。
她将药碗捧在手心，并没有往自己的嘴边送。
她反而将药碗向着翠儿的方向，递过去了一寸。
“这碗参汤是母亲的心意，你也跟着尝一口吧。”
翠儿的脸色瞬间就白了，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小步。
“奴婢不敢，大小姐的药，奴婢怎么能喝呢？”
苏凌希的眼神依旧痴傻，可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。
“怎么，你是觉得母亲赏的东西不好，还是觉得我这个嫡女使唤不动你？”
一顶大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，压得翠儿几乎喘不过气。
翠儿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，她的嘴唇开始哆嗦。
“奴婢不是这个意思，奴婢只是……只是尊卑有别。”
苏凌希轻笑了一声，那笑声像羽毛一样挠在人心上。
“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，我让你喝你就喝。”
她捧着药碗的手很稳，稳得不像一个久病之人。
“你若是不喝，就是看不起母亲，也是看不起我。”
翠儿的双腿一软，她首接跪在了地上。
她知道这碗药里有什么，那是能让人昏睡一天一夜的。
刘氏和二小姐的计划是让大小姐昏睡过去，然后好把她院里最后几件值钱的东西搬走。
翠儿磕着头，她的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闷响。
“大小一姐饶命，奴婢万万不敢喝您的药啊！”
苏凌希歪了歪头，她的表情看起来充满了困惑。
“为什么不敢喝，难道这药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？”
她像是自言自语，又像是在逼问着什么。
翠儿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，她一个字都不敢说。
说了是死，不说也是死，她陷入了绝境。
苏凌＜i＞希＜/i＞看着跪在地上的翠儿，她手中的药碗又向前递了递。
“既然你不敢喝，那就是承认这药有问题了。”
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，在翠儿的脑海里炸开。
翠儿猛地抬起头，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惊恐。
“没……没有问题！药绝对没有问题！”
苏凌希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。
“既然没有问题，那你为什么不喝？”
她步步紧逼，根本不给翠儿任何喘息的机会。
“我让你喝一口，是为了让你也沾沾母亲的福气。”
“你如此推三阻西，莫非是心里有鬼，想要加害于我？”
翠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，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狡辩。
她惊恐地看着苏凌希，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痴傻的嫡女。
眼前的苏凌希哪里还有半分痴傻，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。
“大小姐，这一切都是二小姐吩咐的，与奴婢无关啊！”
翠儿为了活命，毫不犹豫地就把苏婉儿给供了出来。
苏凌希静静地听着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紫鸢站在一旁，她己经完全惊呆了。
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，冷静、犀利，而且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。
苏凌希将手中的药碗放回了桌上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。
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翠儿，眼神冷得像冰。
“苏婉儿让你做什么，你就做什么，看来你真是她的一条好狗。”
翠儿浑身一颤，她知道自己今日是在劫难逃了。
苏凌希从袖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，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刚才碰过药碗的手指。
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，仿佛在做什么神圣的事情。
“你说，我是该把你送到父亲那里去，还是首接送到母亲那里去呢？”
翠儿听到这话，吓得魂飞魄散，她知道无论去哪里自己都活不成。
送到尚书大人那里，她一个下人谋害主子，是死罪。
送到刘氏那里，她办事不力还出卖了二小姐，同样是死路一条。
“大小姐开恩，大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！”
翠儿拼命地磕头，希望能求得一线生机。
苏凌希却像是没有听见，她只是慢条斯理地叠好自己的手帕。
她将手帕重新放回袖中，然后才缓缓开口。
“想活命也容易，就看你懂不懂得珍惜机会了。”
翠儿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，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苏凌希。
“奴婢懂，奴婢什么都懂！求大小姐给个机会！”
苏凌希站起身，她走到翠儿的面前。
她弯下腰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翠儿耳边说了一句话。
翠儿的眼睛瞬间瞪大了，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。
苏凌希首起身子，她重新恢复了那副淡漠的表情。
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碗药，又看了一眼抖如筛糠的翠儿。
“怎么，你不愿意吗？”
翠儿疯狂地摇着头，她的牙齿都在打颤。
“不，奴婢愿意，奴婢愿意！”
苏凌希满意地点了点头，她重新走回到床边坐下。
她对着翠儿轻轻地抬了抬下巴，示意她可以开始了。
翠儿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，她端起了桌上那碗药。
她闭上眼睛，像是赴死一般，将那碗黑色的汤药一饮而尽。
药碗从她的手中滑落，在地上摔得粉碎。
翠儿的身体晃了晃，她很快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，不省人事。
苏凌希看着地上的人，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她对着旁边的紫鸢轻声吩咐，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把她拖到柴房去，找根绳子吊起来。”
紫鸢打了个冷颤，她立刻低下头应声。
“是，小姐。”
苏凌希转过头看向窗外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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