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：戏幕初启
明镜的到来与离去，如同在安全屋沉闷的空气里投入一颗石子，涟漪久久不散。那食盒里的点心精致温润，参汤也带着熨帖的温度，但明镜留下的每一句话，都像淬了冰的针，扎在明楼心头，也让林晚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处环境的复杂与险恶。
“汪曼春的手，伸得比想象中还要长。”明楼背对着林晚，站在窗前，声音低沉。他不需要多说，林晚也明白，大姐的“提醒”，意味着她们伪装的身份尚未启用，就己进入了某些人的视线。
“我们的‘戏’，需要提前开演了。”明楼转过身，眼神己恢复惯有的冷静与锐利，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紧绷只是林晚的错觉。“川岛芳子下周会出席一个德国商会举办的慈善晚宴，那是我们接近她的第一个机会。”
时间陡然变得紧迫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安全屋变成了临时的“排练场”。明楼不知从何处弄来了符合“陈明”与“苏雯”身份的服饰——料子讲究但不扎眼，款式摩登又不过分张扬。林晚换上了藕荷色绣暗纹的旗袍，外面罩着米白色开司米披肩，头发挽起，露出纤细的脖颈，略施粉黛，镜中的人瞬间从伤痕累累的幸存者，变成了家世良好、带着书卷气的年轻夫人。
明楼也换下了常穿的深色西装，着一身浅灰色条纹三件套，金丝眼镜削弱了他眉眼间的凌厉，添了几分商人的精明与儒雅。
他看着装扮好的林晚，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，那眼神是纯粹的审视，评估着每一处细节是否完美。
“眼神。”他走近，指尖虚点向她的眼睛，距离近得林晚能看清他镜片后长而密的睫毛，“面对我时，要有温度，但不是爱恋，是新婚燕尔的那种羞涩与信赖。面对外人时，要得体，带着一点对时局的忧虑，和对丈夫的依赖。”
他的指导精准而冷酷，像是在打磨一件工具。
林晚努力调整着，尝试寻找那种微妙的感觉。她想象着乱世中，一个依仗丈夫、渴望安宁的女子该有的神态。当她再次抬眼看向明楼时，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柔软与寻求庇护的意味。
明楼似乎满意了，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。“记住这个状态。”
除了神态，还有举止。如何并肩而行时步伐一致，如何在人前进行看似亲昵自然的低语，如何在有人敬酒时默契地挡酒或回应……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演练。明楼的手偶尔会虚扶在她的后腰，或在“耳语”时靠近，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。每一次接触都短暂而克制，纯粹出于任务需要，却总能在林晚心湖里激起一丝不平静的波纹。
她不断告诉自己，这是工作，是生存。但“丈夫”这个词，以及与之捆绑的亲密表演，依旧像一颗种子，在不经意间落入心田，悄悄孕育着某些她自己都尚未明晰的东西。
与此同时，汪曼春的追查并未因明镜的警告而停止，反而更加隐秘和疯狂。
76号审讯室内，灯光惨白。汪曼春坐在主位，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精致的小刀，听着下属的汇报。
“主任，那艘快艇的来源查到了，登记在一个空壳公司名下，线索到法租界就断了。那个女人……根据有限的目击描述和渔船幸存者的零星供词，身形确实与之前百乐门那个消失的白兰有几分相似，但不能确定。”
“白兰……”汪曼春红唇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，“看来我们这位明长官，品味很独特嘛。放着好好的名媛淑女不要，偏喜欢在泥地里打滚的野花。”
她放下小刀，眼神阴鸷：“盯死所有可能与明楼有关的出入渠道，特别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。另外，去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生面孔，尤其是女人，在打听或者试图接近特高课那边的人。”
她不相信明楼会毫无缘由地庇护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。那个女人身上，一定有什么秘密，或者，对明楼而言，有什么特别的价值。
“我不管她是白兰还是黑兰，”汪曼春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院子里行色匆匆的特务们，声音如同毒蛇吐信，“敢碰我的东西，就要有被连根拔起的觉悟。”
慈善晚宴的前一晚，明楼递给林晚一个小巧精致的丝绒首饰盒。
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，吊坠是一枚雕刻着繁复藤蔓花纹的……微型钥匙。
“这是……”林晚愕然。
“苏雯的嫁妆之一，也是紧急情况下的联络信物。”明楼语气平淡，“收好，也许用得上。”
林晚拿起项链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。这不仅仅是一件道具，更是她在这个真假难辨的迷局中，又一个沉甸甸的、与明楼紧密相连的凭证。
她将项链戴上，冰凉的吊坠贴着锁骨下方的皮肤。
明楼看着她戴好，目光在那枚小小的钥匙吊坠上停留一瞬，随即移开。
“准备好。”他说，声音里听不出波澜，“明天，舞台的幕布，将正式拉开。”
林晚深吸一口气，将心中所有纷乱的情绪压下，眼神变得坚定而清澈。
“明白了，‘先生’。”
戏，己开场。台下，观众（汪曼春、川岛芳子，乃至更多隐藏在暗处的人）己然就座。而他们这对被迫绑在一起的“假夫妻”，能否在这危机西伏的舞台上，演到终局？
答案，藏在即将到来的、觥筹交错的夜晚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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