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苏州的平江路还没被太多游客占据，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，两旁的白墙黛瓦间挂着褪色的蓝布幌子，有卖苏绣的、修钟表的，还有开了三十年的老书店。徐骁踩着石板路往里走，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——是陈雪昨天偷偷给他的，说“老苏州书店”里有旧的视频编辑教材，或许能帮上融媒体的忙。
刚拐过街角，就闻到一股甜香，是巷口张阿婆的糖粥摊。铝锅冒着热气，糯米熬得黏糊糊的，浇上红糖浆，再撒把桂花，2015年的苏州街头，这样的小摊还没被连锁奶茶店挤走，五块钱就能买一碗，暖得能熨帖到胃里。徐骁停下脚步，刚要掏钱，就听见书店里传来轻轻的翻书声，混着窗外的鸟叫，倒有几分清净。
“小伙子，要碗糖粥不？刚熬好的！”张阿婆用吴侬语喊他，手里的长勺在锅里搅了搅，“昨天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，也总在这买了粥再去看书，说我家粥甜，能提神写东西。”徐骁心里一动，应了声“好”，端着热粥走进书店。
书店不大，货架从地板顶到天花板，塞满了旧书，阳光透过木格窗洒进来，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角落里摆着一张旧木桌，一个穿浅蓝连衣裙的女生正趴在桌上写东西，乌黑的头发垂在肩头，手里的钢笔在稿纸上沙沙作响。她面前放着一本翻旧的《苏州评弹选》，旁边还有半碗没喝完的糖粥，正是张阿婆说的那个姑娘。
徐骁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架前找教材，目光却忍不住往女生那边飘。她写得很专注，眉头微微蹙着，偶尔停下来咬着笔杆，看向窗外的平江路——那里有摇着乌篷船的船夫，有牵着狗散步的老人，还有背着书包跑过的孩子，都是最寻常的市井模样，却像一幅活的水墨画。
“请问，您知道《视频编辑基础》在哪吗？”找了半天没见着，徐骁只好开口询问。女生猛地抬起头，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，带着点受惊的慌乱：“啊…我帮您找找，之前好像在第三排书架的最下面。”她起身时，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稿纸，徐骁弯腰帮忙捡，瞥见稿纸上写着“《平江路记事》”，字迹娟秀，句子里满是细腻的观察：“乌篷船划过桥洞时，船夫会哼两句评弹，调子软得像糯米糖粥，能把时光都泡软……”
“这是你写的？”徐骁忍不住问。女生脸颊微红，把稿纸叠好放进笔记本：“就是随便写写，记录一下这里的样子，怕以后拆了，就再也记不清了。”她叫林若曦，是江东职院文秘专业的学生，“课不多的时候，就来这里看书写东西，这里安静，能看到最真实的苏州。”
徐骁拿出自己的工作证：“我叫徐骁，是学校新来的辅导员，还兼着融媒体中心的工作。刚才看你的文字，写得特别好，很有灵气。”林若曦愣了愣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，又很快暗下去：“写得好也没用，学校里没人在乎这些。之前我写了篇关于校园老槐树的文章，想投稿到校刊，结果王主任说‘学生就该好好上课，写这些没用的东西浪费时间’，校刊最后也没登。”
提到王主任，徐骁想起昨晚融媒体中心被偷的设备，眉头皱了起来：“别灰心，有用的。我正想做一些关于校园和苏州的内容，比如拍点视频，配上你的文字，发在网上，让更多人看到这些好东西。你愿意试试吗？帮我们写文案，或者分享你的文章。”
林若曦的眼睛亮了起来，又有些犹豫：“可是…王主任会不会不同意？他之前还说，融媒体中心就是个摆设，搞不出什么名堂。”徐骁端起早己凉透的糖粥喝了一口，甜意还在，却多了几分坚定：“不用管他，我们自己搞。你看这平江路，以前也是破破烂烂的，后来大家一起保护，才有了现在的样子。咱们学校也一样，只要有人愿意做，总会好起来的。”
两人聊得投机，林若曦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徐骁看，里面记满了她写的文章，有关于苏州老街的，有关于校园生活的，还有几篇短篇小说，主角都是像她一样，在平凡日子里藏着梦想的年轻人。“我想把苏州的故事写下来，也想把我们学校的故事写下来，”林若曦说，“虽然学校破，但总有好的地方，比如老槐树下的石凳，比如食堂阿姨偶尔多给的一勺菜，这些都值得记下来。”
不知不觉到了中午，书店老板从里屋出来，笑着说：“小曦，又跟朋友聊这么久？要不是我这店要开门，你们怕是要聊到天黑。”他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，退休后开了这家书店，“小伙子，你是江东职院的老师？之前也有个老师来这找资料，想拍苏州的纪录片，结果没拍多久就走了，说是被领导挤兑得没办法。”
“是刘老师吧？”林若曦接过话，“他还帮我改过往的文章，说我的文字有温度，让我别放弃写作。后来他被调到后勤搬桌子，再也没见过了。”徐骁心里一沉，看来王主任的打压不是第一次了。
离开书店前，林若曦把《平江路记事》的手稿复印了一份给徐骁：“徐老师，这篇您先拿去看看，要是能用，我再写其他的。要是王主任问起来，您就说是我自愿帮忙的，跟您没关系。”徐骁接过手稿，指尖碰到她的手指，她像触电似的缩回手，脸颊又红了。
走到巷口，张阿婆还在卖糖粥，看到他们一起出来，笑着打趣：“小伙子，跟小姑娘一起看书，是不是比自己找资料有意思多啦？”林若曦害羞地跑开，临走前回头对徐骁说：“徐老师，要是需要帮忙，随时找我！”
徐骁端着空粥碗往学校走，手里的手稿还带着油墨的清香。路过食堂时，看到几个学生围着宣传栏议论，走近一看，上面贴着一张通知：“禁止学生在校内发布未经审核的文字、视频等内容，违者将严肃处理。”落款是教务处，日期正是今天。
不用想也知道，这是王主任针对融媒体来的。徐骁正想撕掉通知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林若曦发来的短信：“徐老师，小心王主任，他可能知道您找我写东西了。还有，我听说刘老师之前拍的纪录片素材，被王主任锁在教务处的柜子里，说不定对您有用。”
徐骁停下脚步，回头看向教务处的方向，那里的窗户紧闭着，像一只蛰伏的野兽。他握紧手里的手稿，又摸了摸口袋里林若曦给的线索——或许，找到刘老师的素材，不仅能帮融媒体打开局面，还能抓住王主任的把柄。只是，教务处守卫森严，要怎么拿到素材？
这时，身后传来脚步声，是陈雪，她手里拿着一个U盘，神色慌张：“徐老师，不好了！王主任说您私自带学生搞‘非法创作’，要找您谈话，现在正在办公室等您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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